CEO如何挽救對石油巨頭的大賭注；"當時有很多質疑者"——《華爾街日報》

西方石油公司在疫情爆發時是美國油氣同行中準備最不充分的之一。由於一筆不合時機的380億美元交易帶來的債務問題，首席執行官維姬·霍魯布當時正與持有兩個董事會席位的激進投資者卡爾·伊坎周旋。

兩年後，該公司成為標普500指數中表現最佳的企業，霍魯布女士也告別了已於3月清倉西方石油股票的伊坎，迎來了沃倫·巴菲特——其旗下的伯克希爾哈撒韋公司現已持有西方石油超過20%的股份。

公司曾命懸一線。交易完成後，她通過自願買斷計劃和小規模裁員從合併後的公司裁減了數千個崗位。2020年油價暴跌後，為免於破產，她大幅削減開支並幾乎取消了西方石油曾經神聖不可侵犯的股息——“這是我職業生涯中做出過的最大、最艱難的決定”，她在採訪中表示。

她2019年對競爭對手阿納達科石油公司的收購（伊坎稱之為"災難"），使西方石油在美國最大頁岩油田二疊紀盆地佔據了主導地位。隨着油價上漲，西方石油第二季度創造了43.5億美元自由現金流和37億美元利潤的歷史紀錄，並將債務從一年前的近360億美元降至220億美元。

西方石油公司股東最初因收購阿納達科石油公司懲罰了該公司，不過油價回升幫助提振了該公司股價。圖片來源：Brendan McDermid/Reuters石油和天然氣生產商今年報告了創紀錄的利潤，儘管俄羅斯入侵烏克蘭引發的全球能源危機威脅到歐洲工業的停滯，使英國面臨自20世紀70年代以來最嚴重的經濟危機，並迫使荷蘭、德國和印度嚴重依賴煤炭來彌補天然氣短缺。

但霍盧布表示，她並不覺得自己的決策得到了證明。霍盧布是美國大型石油公司的首位女性CEO。她説：“我只是感到鬆了一口氣，之前有很多質疑者。”

巴菲特公開讚揚了霍盧布的領導能力。在2月份霍盧布向分析師詳細介紹了公司的未來計劃後，巴菲特告訴自己的股東：“維姬·霍盧布所説的完全合理。”上個月，伯克希爾獲得監管機構批准，可以購買該石油公司至多50%的股份，這引發了伯克希爾可能尋求收購西方石油公司全部股份的猜測。

巴菲特拒絕就本文置評。霍盧布表示，她對巴菲特“非常尊敬”，並補充説，“隨着我們向前發展，他將對我們非常有益。”她拒絕討論伯克希爾收購整個公司的可能性。

一些前投資者仍持懷疑態度，稱油價飆升拯救了該公司，而不是霍盧布。

“我對薇琪並無個人成見，”伊坎先生在採訪中表示，“但無論如何，這都無法改變我的看法——她本不該通過高價收購阿納達科石油公司來押上整個公司的命運。”

作為阿拉巴馬大學的畢業生，霍盧布女士於1982年加入西方石油公司，很快被派往俄羅斯和委內瑞拉開展業務。據已離職的史蒂文斯先生回憶，2003年她險些被裁員時，一直關注她成長的時任公司高管託德·史蒂文斯安排她帶隊評估科羅拉多州的油田區塊。

新墨西哥州霍布斯市西方石油公司項目中用於處理二氧化碳、原油和水的設備圖片來源：歐內斯特·沙伊德/路透社曾在她麾下工作的前地球物理學家唐尼·恩斯表示，霍盧布女士以勤奮著稱，曾連續三週在新氣田首口油井現場整頓運營。“沒人比薇琪更拼，”他説。即便如此，她仍會抽空組織辦公室的"瘋狂三月"籃球競猜活動。

2016年出任CEO後，霍盧布女士一改前任偏好低風險"補強型"收購的策略。上任剛滿一年，她就開始向規模相當的阿納達科石油公司發起收購攻勢。

在這場令全行業矚目的競購戰中，她以高出競爭對手50億美元的報價擊敗了體量更大的雪佛龍公司，將阿納達科及其位於美國頁岩油核心地帶的優質資產收入囊中。然而這場勝利代價高昂。

西方石油公司的一些大股東譴責了這筆交易——尤其是巴菲特以100億美元優先股形式提供的昂貴貸款，該優先股每年支付8%的股息，即8億美元。霍盧布女士在內布拉斯加州奧馬哈與這位金融家會面後，在最後一刻敲定了這筆融資。伊坎在阿納達科競購戰接近尾聲時首次買入股票，他寫信給西方石油公司股東稱"巴菲特簡直把她榨乾了"。

霍盧布承認這筆交易損害了公司在一些投資者心中的地位。“我從不因股東持懷疑態度而感到冒犯，“她説。

薇琪·霍盧布表示，她從未懷疑過收購阿納達科的明智性。圖片來源：Angela Owens/華爾街日報但她説，即使在引發投資者反抗、為伊坎創造機會之後，她也從未懷疑過這筆收購的明智性。

霍盧布戰略的核心是在西方石油公司已經佔據重要地位的德克薩斯州西部和新墨西哥州富含石油的二疊紀盆地基礎上進一步發展。她認為購買並鑽探大片新土地（其中大部分靠近公司現有資產）將為西方石油公司帶來規模經濟，並使其超越二疊紀盆地的競爭對手。她説，西方石油公司是該領域技術最先進的鑽井公司之一；它將把阿納達科未開發的資產變成噴湧的油井。

到2019年底，這家石油生產商表示，其在合併目標方面取得了進展。它已剝離了超過60億美元的資產，包括莫桑比克一個液化天然氣出口項目和一家總部位於休斯頓的管道公司的股份。西方石油公司在二疊紀盆地和其他油田創下單日和月度產量記錄。西方石油公司宣佈連續第182個季度派發股息，霍盧布當時指出，“很少有其他公司能做到這一點”。

霍盧布女士認為合併進展順利，但投資者仍持懷疑態度。從2019年4月西方石油公司對阿納達科提出反報價到2020年2月，西方石油公司的股票下跌了約35%。隨後全球疫情爆發。

隨着全球數十億人開始封鎖，石油需求驟降。當年春季，油價跌至歷史低點，甚至首次出現負值，交易商不得不付錢請交易對手接手原油。產品需求暴跌重創了油氣公司，導致數十家企業破產。

2020年4月全球疫情導致油價跌破零後，汽油價格暴跌。圖片來源：Frederic J. Brown/Agence France-Presse/Getty Images西方石油公司前高級副總裁兼CEO親密顧問格倫·範戈倫表示，霍盧布每天都會駕駛她的紅色牧馬人吉普車前往休斯頓辦公室。每週一和週五，她會與核心團隊佩戴口罩在會議室討論運營。範戈倫形容她的辦公室極簡——除了一台靜音播放財經新聞的電視和阿拉巴馬大學紅潮隊吉祥物（一隻穿戲服的毛絨大象）外，幾乎空無一物。

標普資本智商數據顯示，西方石油公司的處境比多數同行更糟：2019年底其390億美元長期債務約為息税及其他會計項目前收益的四倍，較上年同期翻了兩番。隨着資產貶值，原計劃用於償債的資產剝離方案已不可行。

霍盧布女士表示，西方石油公司在疫情前已做出許多艱難決策以降低收購阿納達科公司的下行風險，包括對沖部分石油產量並將信貸額度提升至50億美元。但公司仍面臨未來數月的艱難時期，因為手頭現金勉強夠支付2021年到期的債務，後來被迫聘請重組顧問。

霍盧布女士着手削減高管薪資——包括她自己降薪81%，向員工提供自願離職補償，大幅削減油田開支並取消員工福利。她還削減了股息，這激怒了投資者。

伊坎加大了對霍盧布女士下台的呼籲，並表示將在公司年會上尋求更換整個董事會。隨着這家石油生產商的股價從疫情前的約45美元暴跌至10美元以下，面臨約10億美元賬面虧損的伊坎反而增持股份，將其持股比例從約2%提高到近10%。

在俄羅斯與沙特的價格戰導致3月油價跌破每桶25美元后，西方石油公司與伊坎達成和解。協議為其兩名副手爭取到董事會席位並新增一名董事，要求公司設立監督委員會（任何收購公司或其資產的要約都必須告知該委員會），並由霍盧布女士的前任CEO斯蒂芬·查辛接任董事會主席。

伊坎陣營推動西方石油公司向股東發行認股權證，使其未來能以折扣價購買股票。勝訴後，伊坎最初獲得約1100萬份認股權證，並在其價值約3美元時購入更多。

範戈倫先生表示，伊坎先生要求認股權證是該投資者“掠奪者劇本”的一部分，他將其描述為“試圖在退出前從企業榨取儘可能多的現金”。

伊坎先生稱，所有隨股價下跌堅守的股東都因忠誠而應有所得。

德克薩斯州拉温縣二疊紀盆地的一處原油抽油機。圖片來源：Angus Mordant/REUTERS標普Capital IQ數據顯示，隨着疫情持續，西方石油公司2020年錄得約148億美元虧損，創歷史最高紀錄。儘管如此，公司仍持續削減鉅額債務，2020年底完成了約25億美元的資產出售。與此同時，阿納達科資產的潛力開始顯現，二疊紀盆地產量達到公司預估區間上限。

就在霍盧布女士與伊坎角力之際，她與巴菲特建立了聯繫。

據知情人士透露，2020年她曾前往奧馬哈與巴菲特討論西方石油長期戰略。該人士稱，巴菲特對公司成為碳捕集領域領導者的目標表現出濃厚興趣。

西方石油表示雖無停產石油計劃，但志在成為"碳管理"領軍企業。公司計劃到2035年建設70座工廠，從空氣中捕集二氧化碳並封存於地下，同時向尋求抵消自身排放的企業出售碳信用——這項尚處商業化初期的技術因拜登總統上月簽署的氣候法案中的税收抵免政策獲得推動。該公司還計劃利用這些氣體從地下開採更多石油。

隨後在今年二月底，俄羅斯入侵烏克蘭。

這場戰爭將油價推高至多年來的最高水平，3月份布倫特原油價格突破每桶120美元，為石油公司帶來了意外之財。根據標普Capital IQ的數據，西方石油公司今年第一季度實現了約49億美元的利潤，創下其有史以來最高的季度收益紀錄。

根據數據公司Enverus的數據，該公司目前在二疊紀盆地擁有最多的土地面積，租賃面積約為280萬淨英畝。西方石油公司報告稱，與收購阿納達科之前相比，其今年第二季度的國內石油產量增長了約80%。

3月份，當西方石油公司的股價升至每股50美元以上時，伊坎先生出售了他持有的普通股。根據和解協議的要求，伊坎在西方石油公司董事會的兩名代表也辭職了。根據公開文件及知情人士透露，伊坎在這筆投資中獲利超過15億美元，目前仍持有部分認股權證。

就在伊坎清倉股票之際，巴菲特卻大舉買入。5月份，伯克希爾哈撒韋公司披露已購入價值80億美元的股票。

伊坎表示巴菲特的投資時機可能欠妥。“我非常尊重巴菲特，但在這個價位買入該股票顯然不像以3美元買入認股權證那樣划算，“他説，“我在西方石油的投資中賺了很多錢，尤其是通過認股權證，從這方面看股東積極主義確實奏效了。”

範戈倫先生透露，霍盧布女士與巴菲特已建立起私人交情，兩人會定期交流。霍盧布女士在接受採訪時表示，伊坎作為投資者期間與她並無私交，事實證明他並非公司所珍視的那類長期股東。

伊坎先生的反駁：“她也差點沒能成為長期股東，因為她不合時宜的投資讓公司瀕臨破產邊緣。”

本文由Akane Otani參與撰寫。

**聯繫作者：**Benoît Morenne，郵箱[email protected]；Cara Lombardo，郵箱[email protected]

更正與補充説明

伯克希爾·哈撒韋公司僅持有西方石油公司略高於20%的股份。本文早期版本錯誤稱伯克希爾持股比例已增至近27%。（更正於9月10日） 在阿納達科交易完成後，西方石油CEO維姬·霍盧布通過自願買斷計劃和較小規模的解僱裁減了合併後公司的數千個崗位。本文早期版本錯誤描述她實施了"大規模裁員”。（更正於9月11日）週六專欄文章中展示西方石油CEO維姬·霍盧布站在油田和投資者前的配圖為照片插圖。早期版本未在圖片説明中標註此性質。（更正於9月12日）

刊登於2022年9月10日印刷版，標題為《CEO的石油豪賭終獲回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