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爾街日報》：允許自己在某些事上表現不佳的理由

貝琪·珀維斯已不再真正唱歌了。

這位受過古典訓練的女高音在成長過程中曾刻苦排練，在華盛頓國家大教堂和紐約市一座教堂演出。隨着時間推移，其他事物填滿了她的生活——藝術籌款事業、丈夫、兩個孩子。她的歌唱技能逐漸退化。幾年前，珀維斯女士參加合唱團試音被拒後，決定徹底放棄。

“我清楚高水平演唱的感覺，但如今做不到了，“這位36歲的華盛頓特區居民説，“所以乾脆不想再嘗試。”

她懷念歌唱。但即便在哄女兒入睡時唱走一個音，她都會皺眉退縮。

“真希望自己別那麼在意，“她嘆道。

我們太多人無法接受自己的笨拙。當孩子們開始上學、參加運動、舞蹈和音樂課時，我們總勸他們：儘管嘗試，持續練習，畢竟只是初學者。可當面對自身平庸的證據時，我們卻在尷尬中退縮，要麼逃避要麼徹底放棄。

為這篇專欄採訪受訪者時，聽他們細數失敗經歷爆的粗口，比我寫髒話專題報道時收集的還多。我們真的、真的討厭做不好事情。

但這樣是否錯過了什麼？

“不必追求卓越的感覺太解脱了，“曼哈頓出版業高管卡倫·里納爾迪坦言。儘管衝浪二十年仍水平糟糕，她卻樂在其中。

在水上馳騁的快感令人興奮，每一道捕捉到的浪花都是額外獎賞。但更令人滿足的是不必成為專家，可以自由地尋求幫助、依靠他人——這種體驗在她工作或育兒時從未有過。

回到陸地後，她説自己對他人的錯誤更能理解和包容。

“你會意識到’哇，他們在努力嘗試’，“她説。

里納爾迪女士將這段經歷寫成關於"搞砸了能學到什麼"的書，她建議自問：“你一直渴望卻因恐懼未嘗試的事是什麼？“無論答案為何，現在就開始行動。若遭遇挫折，請坦然接受自己初學者的身份。

“帶着’我是新手’的謙遜態度開始，“她説，“人們樂意教你學習，這讓他們獲得成就感。”

我們曾經更擅長接受不完美。近期研究發現，從1989到2016年間，41,000多名大學生中"社會完美主義”（即認為必須向世界展示完美形象）的平均水平上升了約三分之一。

該研究主要作者、倫敦政治經濟學院心理學教授托馬斯·柯倫解釋道：隨着時間推移，教育與職場競爭日益激烈，社交媒體充斥着完美形象，廣告不斷暗示"只要購買某物就能彌補不足”。父母們擔心孩子滑落社會經濟階層，往往進一步加劇了這種焦慮。

“整個社會結構都建立在這種基礎上——我們內心的不足感和不夠好，”柯倫博士説道。

自主創業兩年後，埃利奧特·佩珀還在為一些基本事務焦頭爛額。這位巴爾的摩地區的會計師兼財務規劃師對税法條款瞭如指掌，卻總是記不清客户推薦來源。他會忘記發送發票，遲遲收不到應得的報酬。

在創業者社交場合，“我就只會點頭附和‘是啊是啊，我幹得可棒了’”，他坦言。承認自己不擅長這些瑣事，就像承認自己整個人都很失敗。

最終他邀請了一位擅長細節管理的商業夥伴加入，問題迎刃而解。坦白自己的短板並見證搭檔解決問題後，他意識到那些對被評判的恐懼只是自己的臆想。

“人們其實沒那麼在意，”他説。

我們自身的期望也無濟於事。今年夏天因跑步受傷暫別常規運動後，我開始接觸瑜伽。

當我向職業山地車手西德·舒爾茨抱怨自己體式糟糕、每次教練過來糾正時都無地自容時，她的反問令我啞然：

“那些耗費多年磨練技藝的人，若聽到你認為自己應該一夜速成，多少會覺得被冒犯，”這位來自新墨西哥州洛斯阿拉莫斯的31歲自行車手説道。去年冬天她學習北歐式滑雪時，也曾蹣跚爬坡，不斷調整下坡姿態。

“我們期待線性進步，”她説。多年騎行訓練讓她明白，提升往往伴隨着停滯不前甚至退步的漫長平台期，進步是斷斷續續的。

對扎卡里·布克而言，在滑板公園放棄完美主義意味着他可以隨心所欲地騎車。圖片來源：布蘭特·達辛格14歲在北達科他州從電視上瞥見小輪車（BMX）比賽的那一刻，扎卡里·布克就認定這是自己的未來。

他用送報紙賺的錢買了輛BMX特技車，在後院搭建坡道。高中畢業後，他前往南加州，在一個配備泡沫坑和跳躍設施的專門場所工作。

他發現了兩個事實：自己不夠格成為職業選手，也不確定是否真想走這條路。

他説職業BMX生活遠沒有想象中光鮮。與偶像們相處時，他目睹了許多人掙扎於金錢、毒品和傷病之中。

“我那時就明白這不會讓我快樂，”他説。

離開西海岸後，他最終進入科羅拉多州的大學，成為一名財富顧問。如今，這位39歲的男子帶着自行車去當地滑板公園，無論是否完成磨杆動作或360度轉體，他都像個無憂無慮的孩子般享受當下。重要的是參與本身。

“不必每天逼迫自己的好處是，”他説，“我可以隨時想騎就騎。”

寫信給雷切爾·芬茨格，郵箱：[email protected]

刊登於2022年9月12日的印刷版，標題為《在某些情況下，失敗也是一種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