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為富蘭克林·德拉諾·羅斯福》書評：診斷與命運 - 《華爾街日報》

1927年，埃莉諾與富蘭克林·羅斯福在紐約海德公園。圖片來源：Fotosearch/Getty Images眾所周知，富蘭克林·D·羅斯福是唯一連任四屆的美國總統，也是唯一一位因患小兒麻痹症而終身與輪椅為伴的總統——他是該疾病最著名的受害者。鮮為人知的是，這場突如其來的癱瘓經歷以及長達七年的康復與重返公眾生活的奮鬥，如何塑造了這位躋身總統偉人核心圈的領袖。這遠不止是一個關於淬鍊堅韌的故事，更是一段真實人格昇華的歷程。喬納森·達爾曼在《成為FDR：塑造總統的個人危機》中為我們呈現了這個值得傳頌的故事。

羅斯福曾五次（而非四次）獲得國家公職提名：這位前州參議員及海軍助理部長在1920年與詹姆斯·M·考克斯搭檔參選，最終敗給了沃倫·哈定與卡爾文·柯立芝。儘管許多人從這位身高1米88的英俊政客身上看到了其遠房堂兄西奧多·羅斯福般的魅力，但事實上很少有人認為他具備同等的思想深度或威嚴氣度。作為特權階級出身、格羅頓與哈佛培養的精英，富蘭克林被社交圈視為"雞毛撣子"——在生活表面輕快滑行，討人喜歡卻缺乏深刻洞見。正如達爾曼所言，質疑者認為他是"一個膚淺虛榮、缺乏智慧與真正政治才能的人"。

然而羅斯福天生善於取悦他人且交友輕鬆。達爾曼指出，其母薩拉·德拉諾·羅斯福對獨子灌輸的極度自信也顯露無遺。他懷揣雄心壯志，自青年時代便夢想入主白宮。但1921年夏夜，當羅斯福與妻子埃莉諾及子女在緬因州附近的坎波貝洛島度假時，他突然因疲憊寒顫卧牀；黎明時分雙腿已近乎癱瘓。病情持續惡化，最終那個改變命運的診斷結果無可迴避：脊髓灰質炎"突襲了他，嘲弄着他的篤定，將他對勝利的期待擊得粉碎"。那年，羅斯福39歲。

突然間，充滿活力、四處奔波的羅斯福陷入了靜止與孤寂——一位友人回憶，漫長時光裏他"除了思考無事可做"。這位天性不愛閲讀沉思的人開始潛心研究病症，諮詢專家並嘗試各種療法。在紐約東65街49號的卧室裏，他與病友及其家屬保持着廣泛而深情的書信往來。

為與肌肉萎縮賽跑，羅斯福拼命嘗試恢復雙腿功能。康復訓練痛苦不堪：當膝後肌腱萎縮導致雙腿反向彎曲時，醫生給他打上石膏。每天護工會"試圖通過將楔子更深釘入石膏來拉伸肌腱"。七歲的小富蘭克林問埃莉諾：“媽媽，爸爸怎麼忍受這種痛苦？”

當病人專注康復時（他樂觀宣稱將"重新站立"），助手路易斯·豪舉家搬來同住。豪讓這位政治人物的名字持續見報，維繫人脈網絡，同時用書籍和有趣的訪客滋養羅斯福的思想。“路易斯在逆境中看到了機遇，“達曼寫道，“這是中年時期難得的機會，能深化富蘭克林的學識並磨礪分析能力。“豪的箴言成為本書題記：“所有政治家都該被強制卧牀一兩年。”

羅斯福始終堅韌樂觀，卻再未能獨立行走甚至站立。醫生為他裝配了每隻重達7磅的鋼製支架。“穿戴困難且移動痛苦，“達曼寫道，“這成為他心靈的枷鎖，時刻提醒着他的殘疾。“失去強健體魄後，他轉而通過言談魅力吸引關注——這成就了他日後駕馭廣播的關鍵。

達曼先生指出，那些年的磨難讓羅斯福在同理心、毅力和視野廣度上獲得了巨大成長。他寫道：“被迫每天應對自身的實際困難後，那些比他更不幸之人的困境首次變得真實而鮮明。“在偏遠的佐治亞州温泉鎮——他投入了個人三分之一財產建立小兒麻痹症治療中心的地方——他開始瞭解那些終生未受過良好教育或缺乏基本生活保障的美國鄉村民眾。

曾任《新聞週刊》政治記者的達曼並不認為小兒麻痹症是羅斯福當選總統的決定性因素。1920至1930年代並未湧現許多民主黨巨人，因此很容易想象一個健康的富蘭克林·德拉諾·羅斯福會在1928年當選州長，繼而於1932年戰勝時運不濟的現任總統入主白宮。但《成為羅斯福》一書明確指出，深重的個人苦難使他成為更優秀——實為偉大——的總統。

達曼觀察到，政敵們低估了羅斯福：“在脊髓灰質炎後的歲月裏與他交鋒時，他們以為他只是病前那個人的虛弱版本。由於未能洞見他從抗爭中獲得的成長與領悟，他們付出了沉重代價。”

羅斯福"立即行動"的總統思維模式；精準把握時機的盟國援助與戰備建設；他與"被遺忘者"建立的情感紐帶；那些被後世不斷引用的安定人心、措辭完美的演講——所有這些特質都在這七年漫長而沉寂的歲月裏被鍛造得愈發鋭利。

根據富蘭克林·德拉諾·羅斯福的首席傳記作家傑弗裏·C·沃德所述，一位物理治療師曾告訴羅斯福，小兒麻痹症“如同一場風暴。而風暴過後剩下的才是真正的你。”正如達曼先生這本引人入勝的著作所提醒我們的，1921年那個近乎無助的殘疾羅斯福身上所保留的，正是那種需要重新開始生活的內在鋼鐵意志——並在確診這一可怕疾病的短短十多年後，成為能夠自信地激勵整個國家擺脱恐懼本身的領袖。

麥康奈爾先生為私營企業高管撰寫演講稿，曾擔任喬治·W·布什總統和切尼副總統的高級演講撰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