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短缺到過剩：斯科茨 Miracle-Gro 公司深陷肥料積壓困境 ——《華爾街日報》

在現代全球經濟中，企業從未經歷過如此從短缺到過剩的急劇轉變。

吉姆·哈格多恩表示，沒因此被解僱實屬幸運。

就在幾個月前，Scotts Miracle-Gro公司的首席執行官還在為史上最繁忙的夏季做準備。經過兩年艱難維持貨架庫存後，該公司已提高產量以滿足消費者對草籽、肥料和其他園藝產品的需求。隨着這位67歲的CEO為五月零售商補貨訂單的常規高峯做準備，對新生產能力的投資正在獲得回報。

但訂單始終未至，陣亡將士紀念日前夕，哈格多恩意識到公司陷入了困境。自五月以來，Scotts已裁員約450人（佔員工總數6%），更多裁員即將到來。工廠已減產，現金流萎縮，全員停發獎金。公司完全進入了危機應對模式。

“我熱愛工作，但職業生涯尾聲還要從糞坑裏往外爬，這絕非我計劃中的處境。“哈格多恩説，“但現實如此，我只能面對。”

類似劇情正在各行業上演：從服裝到廚房電器製造商，短短數週內就從追趕需求變成了被庫存壓垮。如今眾多企業正在裁員、閒置工廠，並撤銷此前為保障供應採取的諸多措施。

哈格多恩先生表示，斯科茨公司很大程度上是沃爾瑪、塔吉特和家得寶等大型零售商庫存積壓的犧牲品。這些公司未能預見到近幾個月消費者行為發生的急劇逆轉——由於通脹壓力，消費者減少了傢俱、電子產品等商品的購買，轉而將支出轉向旅遊、食品和燃油。

斯科茨公司首席執行官吉姆·哈格多恩在公司總部。揚基蠟燭和鋭意記號筆製造商Newell Brands公司表示，從8月初開始的六週內，由於連鎖店大幅削減訂單，該公司從對零售商庫存感到滿意轉為下調全年銷售和現金流預測。首席財務官克里斯托弗·彼得森本月在投資者會議上表示：“我們多家頂級零售商的庫存削減幅度遠超預期。”

當新冠疫情導致全球經濟大部分停擺時，斯科茨正處於銷售旺季。疫情初期，該公司的製造業務被視為必要產業，因為化肥對食品供應至關重要，且大多數銷售此類產品的零售店也保持營業。

生產陷入混亂。斯科茨開始給工人支付50%的額外津貼，但如果有人生病，通常整班工人都會被送回家。公司將三班8小時制改為兩班12小時制，以最大限度利用可用勞動力。

很快就顯而易見的是，居家隔離的家庭或逃離城市的人們會比以往更頻繁地從事園藝活動。新冠疫情暴發時商店已為春季備足貨品，但維持貨架充盈很快成為難題。截至2020年6月底的第二季度結束時，佔公司總收入約三分之二的消費者業務銷售額增長超20%。空置的貨架表明斯科茨公司本可售出更多產品。

“我們估算因供貨能力不足，損失了約2億美元銷售額，“哈格多恩先生表示，“我們在疫情第一年就實現了原本需要十年才能達到的增長。”

斯科茨通常會在秋冬季節備貨以應對春季銷售高峯。北美消費者業務超四分之三的銷售額來自日曆年的前六個月。

到2021年4月的下一個春季時，哈格多恩先生向投資者坦言，銷售激增導致庫存低於合理水平，這意味着錯失銷售機會並引發零售商不滿。儘管如此，截至9月30日的2021財年消費者銷售額仍增長超10%。

與此同時，斯科茨正快速推進一項多年期產能擴張計劃——這與其堅持數十年的保守穩健模式截然不同。公司對1868年創立於俄亥俄州瑪麗斯維爾的總部進行了包裝與加工設備升級，並安裝了新控制系統。其他工廠新增了包括混合生產線在內的設備，以提升部分站點的生產能力。

根據標普全球市場情報的數據，2020年消費者業務的資本支出幾乎翻了一番，達到5200萬美元，2021年上升至7800萬美元。

截至2021年11月，該公司的首席財務官向投資者保證，Scotts在庫存方面處於良好狀態。公司對2022年設定了保守預期，預測由於與去年同期強勁的對比，消費者部門銷售額將下降，但價格上漲將抵消這一下降。到12月底，總庫存增長了55%，達到17億美元，幾乎是疫情前水平的兩倍。

5月初，當Scotts公佈其財政第二季度業績時，表示春雨影響了一些銷售，但消費者需求依然強勁。公司樂觀地認為5月份通常的重新訂購潮會到來，但也警告可能會有過剩的庫存。

到了月中，情況變得明朗，那些訂單並沒有如期而至。

清理貨架

Scotts詢問商店為何減少訂單，瞭解到他們計劃減少庫存。

在意識到隨着疫情緩解，消費者支出模式發生變化後，商店已經囤積了各種商品，導致庫存積壓，需要數月時間才能消化。因此，商店不再在店前或通道盡頭堆放大量肥料，而是希望利用這些空間清理其他商品。Scotts表示，訂單變化來得毫無預警。

5月份零售商的訂單比預期少了3億多美元。“到了陣亡將士紀念日，就像是，立即停止一切。我們需要保留資金，”Hagedorn先生説。

庫存激增導致資金被佔用——截至6月底，Scotts公司現金2800萬美元，較去年同期的2.44億美元大幅下降。

夏季期間，該公司已通過放緩部分製造業務、關閉部分配送中心並對其他設施進行改造來提升需求響應靈活性。華盛頓州的照明製造設施被合併至加利福尼亞州現有工廠，該廠工人現在可半天生產照明設備、半天組裝草坪播種機。

現有化肥庫存不會變質，可留待下季銷售，公司不打算通過降價促銷。

首席執行官哈格多恩表示將實施更多裁員措施，自5月起已停止填補空缺崗位。

“我們正在大幅緊縮開支，“他補充道，“可能有些矯枉過正。”

8月初公佈的第三季度業績顯示前景黯淡——本年度消費者銷售額預計將下降8%至9%。

Scotts非消費者業務（主要由Hawthorne部門構成）報告淨虧損，該部門為大麻種植業提供設備耗材。儘管通過多年併購實現銷售快速增長，但公司稱因市場飽和預計今年收入將下滑。

哈格多恩表示正以2019財年數據作為預算和財務規劃基準，在通脹和經濟衰退風險下重新制定戰略。

公司正在囤積部分原材料以對沖價格上漲風險。一噸尿素（肥料的基本成分）價格已從今年早些時候的900美元降至約500美元，但仍比疫情初期的250美元高出一倍。分析師警告稱，歐洲天然氣短缺可能導致尿素價格再次飆升，因此Scotts公司一直在儘可能多地採購。該公司還在其瑪麗斯維爾總部附近設立了一個臨時鐵路貨場，用於存放滿載尿素的貨運車廂。

Scotts的股價在疫情前約為120美元，在2021年3月達到250多美元的峯值後，目前交易價格約為56美元。

“我們承受業務衝擊的能力非常強，“哈格多恩先生説，“只是當所有不利因素同時襲來時，真的會讓人吃不消。”

家族企業

哈格多恩先生在美國空軍駕駛F-16戰鬥機七年後，於1987年加入家族企業。他的父親霍勒斯在20世紀50年代共同創立了Miracle-Gro公司，這家植物營養公司迅速抓住了二戰後住房建設熱潮帶來的園藝產品需求激增的機遇。1995年，他以2億美元的價格將公司出售給Scotts Co.，這筆交易使哈格多恩家族成為合併後公司的最大股東。六年後，吉姆·哈格多恩被任命為首席執行官。

直率而張揚的哈格多恩先生頂着一顆光頭，留着灰白山羊鬍，言辭犀利。他語速很快，更喜歡視頻通話而非電話，並經常在總部走動與員工交談。

每週三次，他凌晨3點起牀，駕駛私人飛機從東海岸飛往瑪麗斯維爾辦公室。健身後，他通常會在早上7:30帶着同乘飛機的德國牧羊犬出現在辦公室。這些狗在辦公室裏自由活動，一些員工會在桌上為它們準備零食。

哈格多恩家族掌控着公司超過25%的股份。哈格多恩先生的姐姐凱瑟琳擔任董事會成員，兒子克里斯托弗是部門總裁，兒子尼古拉斯則擔任政府事務分析師。

雷蒙德·詹姆斯分析師喬·阿爾託貝洛表示，Scotts本可以更準確地預測市場，並且反應速度較慢。雖然消費者按單位銷售額的下降"基本符合我們今年初的預期”，但零售商沒有重新訂貨"才是最大的差異”，他説。“他們被打了個措手不及。”

Scotts表示，其預測原本是準確的，直到4月底和5月初零售商訂單發生突然變化。

Scotts的倉庫。“到了陣亡將士紀念日，情況就像是必須立即關停一切。我們需要保留資金，“哈格多恩先生説。投資銀行Stifel的分析師安德魯·卡特表示，Scotts在零售商耐用商品庫存過剩時決定生產如此多的庫存，可能使得零售商更容易減少訂單。他説，像烤架這樣的大件商品需要更長時間才能售罄，但草坪和園藝用品應該銷售得更快。

如果零售商知道Scotts可以迅速補貨，那麼減少幾周的庫存是有道理的。“他們把自己置於一個相當容易受到攻擊的位置，“卡特先生説。

Scotts以三天送達作為向大型零售商推銷的一部分。

上月，沃爾瑪、塔吉特和家得寶報告稱，它們第二季度的總庫存較去年同期增加了200億美元，這意味着這些商店仍在努力銷售現有庫存。

家得寶和勞氏公司（兩家企業合計佔斯科茨2021財年銷售額的約40%）上月也表示，美國許多地區的天氣降低了肥料等產品的需求，而肥料是前兩年最大的銷售品類之一。

本月，迪倫·塞德馬克（左）和米奇·曼納裏諾在斯科茨測量並記錄植物高度。8月下旬，斯科茨表示全年現金流將為負2.75億至3.25億美元，而8月初的預測為負1.5億美元。該公司還披露其財務總監科裏·米勒已離職。董事會成員大衞·埃文斯暫代該職，同時公司正在外部尋找接替人選。

哈格多恩希望公司迴歸初心。

辦公室牆上掛着1996年《華爾街日報》一篇關於該家族接管的裝框文章，講述他們如何"重塑斯科茨以體現其節儉、創業的方式”。他表示，當前削減成本、在庫存和債務方面保持精簡的使命正是要回歸這些方式。

聯繫記者托馬斯·格里塔，郵箱：[email protected]

出現在2022年9月16日的印刷版中，標題為’Scotts Miracle-Gro被肥料淹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