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姆斯·麥迪遜對參議院的批評至今仍適用 - 《華爾街日報》

插圖：丹尼爾·巴克斯特，阿拉米圖庫（會議場景），大衞·拉姆齊收藏（地圖）詹姆斯·麥迪遜在《聯邦黨人文集》第62篇中的論述顯然言不由衷。1788年2月下旬，當僅有六個州批准憲法時，他不得不解釋為何聯邦制憲會議將參議院設計為小州特拉華與人口最多的弗吉尼亞享有同等表決權。麥迪遜寫道，這一決定"顯然是大州與小州對立主張妥協的結果"。他繼續表示，這在原則上無法自圓其説，因為"憲法這一條款被公認並非理論產物，而是’源於和睦精神及相互尊重讓步——我們特殊政治形勢使這種妥協不可或缺’"。

麥迪遜引用的表述來自1787年9月17日（現被定為憲法日但未獲廣泛慶祝）制憲會議主席喬治·華盛頓宣佈完成制憲工作的信函。這番外交辭令背後，掩藏着麥迪遜對參議院表決規則乃至該條款禁止修訂的深刻失望。如今，當參議院職能爭議愈演愈烈時，麥迪遜的反對意見依然具有現實意義。

早在1787年5月下旬聯邦制憲會議召開前，弗吉尼亞和賓夕法尼亞等大州代表團就私下商議：是否應摒棄大陸會議自1774年起實行的"每州一票"表決規則。賓州代表強烈反對小州平等投票權。但正如麥迪遜筆記所載，弗吉尼亞代表認為與其開場就向小州下最後通牒，“在審議過程中説服他們放棄平等地位會更易奏效”。

麥迪遜制定會議議程時預判，若人口大州能就新憲法達成共識，小州終將妥協。他相信可以説服小州接受——在國會兩院中，他們既不需要也不配享有一票平等的權利。根據其"摯友"埃德蒙·倫道夫在辯論開場提出的《弗吉尼亞方案》，新國會兩院席位將按人口和財富比例分配。

但歷史證明麥迪遜錯估了形勢。特拉華、康涅狄格和新罕布什爾等小州堅決捍衞參議院平等代表權。7月16日的關鍵表決雖被稱作"偉大妥協"，實則是小州的勝利：在以五比四的票數（人口大州馬薩諸塞內部分裂）通過的決議中，無論規模大小，各州在參議院均享有平等代表權。

這次投票讓來自人口大州的代表們陷入混亂。次日早晨，他們召開核心小組會議評估形勢。根據麥迪遜的會議記錄，他和部分盟友認為大州應自行推進，提出一項基於國會兩院按比例投票的憲法方案。其他人則認為應該"向小州讓步"，即使這意味着提出的憲法將"不完美且存在爭議"。

這一分歧徹底破壞了大州可能採取的任何策略。它使美國採用了一種政治代表制度，賦予人為少數羣體權力——這些少數羣體的存在僅僅是因為將各州定義為地理單元的邊界劃分。

如果説這次失敗的影響還不夠深遠，那麼在9月15日製憲會議最後一天的辯論中，制定者們討論了憲法第五條規定的修正規則。當康涅狄格州的羅傑·謝爾曼提出"附加條款"，聲明任何州都不得"被剝奪參議院平等投票權"時，麥迪遜回應稱這樣的聲明將導致其他州也"堅持要求"自己的特殊條款。會議隨後果斷否決了謝爾曼的動議。因此，各州在參議院享有平等投票權的原則將接受後續審查和修改。

但討論並未就此結束。正如麥迪遜懊惱地指出，“小州代表此起彼伏的低聲抱怨"席捲了整個會議廳。急於完成工作並將憲法塑造成所有州共識產物的制定者們迅速改變了立場。在沒有進一步辯論的情況下，他們立即將參議院各州平等投票權條款定為唯一不可修改的條款。

如果大州在這兩次關鍵投票中佔上風，美國政治會有何不同？這類反事實假設雖引人入勝，終究只是推測。更重要的是麥迪遜的論點——歷經歲月洗禮，其説服力絲毫未減。

參議院實行各州平等投票權的標準理由是：人口較少州的居民擁有需要特殊保護的獨特利益。反之，人們認為人口較多的州會因共享某些其他利益，可能傾向於支配人口較少的鄰州。

麥迪遜洞悉這些觀點的荒謬性。人們從不會根據所居住州的大小來投票——除非像1787年那樣，當他們在為投票規則表決且需要維護既得優勢時。作為公民或立法者，我們根據自身利益與觀點、年齡與職業、宗教或種族身份等因素投票。但我們從不問：什麼對小州或大州有利？

正因如此，麥迪遜及其盟友認為可以説服小州。弗吉尼亞、賓夕法尼亞和馬薩諸塞有何理由結成統治其他州的聯盟？他解釋道，各州間的重大差異更多源於氣候（這塑造了經濟形態）及由此產生的奴隸制存廢。“在習俗、宗教和其他可能引發不同羣體間好感的因素方面”，麥迪遜指出，大州彼此間的關聯並不比它們與其他州的聯繫更緊密。當被要求回應這些觀點時，康涅狄格州代表奧利弗·埃爾斯沃思只能勉強辯稱：“儘管他無法預見具體弊端，但潛在可能性已足以令他警覺。”

認為人口較少州的公民需要在國會的一個議院中獲得特殊保護的觀點，仍然是美國憲法傳統中最持久的謬誤。來自懷俄明州和佛蒙特州的參議員並不會僅僅因為這是美國人口最少的州就結成同盟，而加利福尼亞州和德克薩斯州之間也不存在危險的大州聯盟。

我們所共享的利益和偏好分佈在全國各地，即使在這個黨派兩極分化的時代，正如麥迪遜所預言的那樣，我們所在州的規模對其投票方式並無影響。在我們紀念憲法制定235週年之際，參議院的缺陷性基礎仍然是我們需要面對的一個令人不安的事實。

拉科夫先生是斯坦福大學歷史和美國研究名譽教授威廉·羅伯遜·科伊教授，也是《原意：憲法制定中的政治與思想》一書的作者，該書獲得了普利策歷史獎。

本文發表於2022年9月17日的印刷版，標題為《詹姆斯·麥迪遜對參議院的批評至今仍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