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麗未來》評論:一段令人不安的二戰戀情——《華爾街日報》
By Charles Isherwood
弗朗西斯卡·卡帕尼尼、烏利·施萊辛格、奧斯汀·彭德爾頓與安吉麗娜·菲奧德利西攝影:埃米利奧·馬德里乍看像是二戰時期士兵與平民抓住最後歡愉時機的浪漫故事,《這美好的未來》卻迅速轉向更陰暗詭譎的敍事。這部由麗塔·卡爾內賈斯創作的戲劇今年早些時候在紐約首演後,現於櫻桃巷劇院限時迴歸。
奧托(烏利·施萊辛格飾)與艾洛蒂(弗朗西斯卡·卡帕尼尼飾)的訣別相會,初看宛如1940年代電影中爭分奪秒的戰時戀人——比如羅伯特·沃克與朱迪·嘉蘭主演的《時鐘》,或是1943年長演不衰的舞台劇《烏龜的聲音》。但卡爾內賈斯女士很快顛覆了這種印象:當觀眾發現奧托不僅是德國士兵,還是個狂熱崇拜希特勒的年輕人時,浪漫的薄紗被徹底撕碎。
這似乎並未影響風情的法國女子艾洛蒂,她最終告訴奧托:與他的預期相反,明日德軍不會空降英國;盟軍已橫掃法國(令人費解他竟對戰局轉折如此無知)。將信將疑的奧托仍執着於把艾洛蒂哄上牀——那幾乎是房間裏唯一的傢俱。
在一間擁有大窗户的牆後觀察,這基本上是一個天堂般、或者更準確説是地獄般的卡拉OK酒吧裏,有兩個角色以扮演他們的演員名字命名,分別是備受尊敬的奧斯汀·彭德爾頓和安吉麗娜·菲奧德利西。儘管在節目中被稱作奧斯汀和安吉麗娜,但從他們全神貫注地觀察眼前展開的相遇來看,他們顯然是被設定為奧托和埃洛迪的鬼魂。
我提到他們奇特的位置並非比喻:彭德爾頓先生和菲奧德利西女士多次起身,在平板電視顯示歌詞的情況下,拿起麥克風演唱了幾首歌,不僅包括時代曲目如《我可以夢想,不是嗎?》,還有弗利特伍德麥克的《夢想》和阿黛爾的《像你這樣的人》。(觀眾被邀請一起合唱最後一首。)這兩位老人哼唱無害情歌片段的可愛形象與我們逐漸瞭解到的奧托,尤其是他的真實情況之間,存在一種奇特的割裂感。
可以推斷,由傑克·塞里奧執導的《這美麗未來》將自然主義的時代敍事與大量風格化的效果混合在一起。埃洛迪和奧托相遇的房間從地板到天花板都鋪滿了毛絨地毯,顏色根據燈光從栗色變為紫紅色。這對情侶突然開始爆出粗口,彷彿置身於大衞·馬梅特的戲劇中。卡爾內賈伊斯女士可能試圖強調某種當代相關性,但很難找到與埃洛迪和奧托關係類似的現代情境。
當然,遇到一部(半)人性化地描繪一名德國士兵的戲劇是不尋常的,他熱切地談論“選擇一個所有人都乾淨的未來”;卡爾內賈伊斯女士強調像奧托這樣天真的年輕人——儘管施萊辛格先生看起來也確實年長許多——幾乎被洗腦相信他們事業的正義性,這一點非常突出。奧托在應對埃洛迪的癲癇發作時確實表現出了一種感人的温柔;當她發作時,他安慰她。
施萊辛格先生着重刻畫了角色中的優雅細節,儘管很難對一個輕描淡寫承認自己幾小時前剛參與行刑隊處決34人的年輕男子產生多少好感。飾演埃洛迪的卡帕尼尼女士本可展現更多脆弱與敏感,不過當盟軍壓境時,一個具備這些特質(或説智商)的女孩是否會與德國士兵上牀仍值得商榷。
彭德爾頓先生沉默注視時,表情在微笑回憶、痛苦與難堪的無聊間切換;菲奧德利西女士則大多洋溢着喜悦,彷彿回憶這段邂逅時仍懷着近乎純粹的眷戀。劇終前,他們與年輕時的自己相遇,當兩人拿起話筒揭露奧托和埃洛迪的結局時,那些意料之中殘酷的細節終於浮出水面。
與這些角色共處良久後,很難不對他們的命運產生惻隱之心。但《美好未來》這部未能平衡搖擺風格與基調的野心之作,總在製造令人困惑的轉折——比如彭德爾頓先生和菲奧德利西女士突然開始列舉改善生活的計劃。彭德爾頓説:“我要和媽媽一起看優質劇集,比如《法律與秩序》這樣的犯罪劇。“菲奧德利西則表示:“我會多喝水。”
如同劇中許多設計,這些獨白——大概是想表達若非歷史干預,奧托與埃洛迪或許會成為懷着"明天會更好"這種庸常希望的普通人——反而讓人陷入層層疊疊的怪誕感中,使你始終與故事最縈繞人心的部分保持着疏離。
伊舍伍德先生是《華爾街日報》的戲劇評論家
發表於2022年9月23日印刷版,標題為《一段令人不安的二戰戀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