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大利大選成為西方對普京立場決心的首次考驗 - 《華爾街日報》

羅馬——在歐洲與俄羅斯的經濟戰中，意大利週日的選舉將成為西方陣營韌性的早期試金石，這場選舉正值能源賬單高企的嚴冬來臨之前。

俄羅斯總統普京已大幅削減對歐盟的天然氣供應，他寄望於經濟困境和公眾不滿情緒將迫使歐洲民主國家減少對烏克蘭的支持，並放鬆對莫斯科的制裁。

週日意大利的反普京力量預計將得到加強。普京本週威脅可能在烏克蘭使用核武器，並宣佈動員預備役人員，這使得歐洲各地親莫斯科的政界人士更難主張對俄妥協，比如恢復與俄羅斯的貿易。

然而，如果意大利和歐洲不能控制住能源價格，未來幾個月選民的失望情緒和政治分歧可能會加劇。

制裁成為意大利競選活動中最具爭議的問題，招致親俄政界人士的猛烈抨擊，以及一些因能源成本上升而負擔沉重的企業和家庭的抱怨。

然而，根據民調，預計意大利人將選出一個對俄羅斯立場明顯比上屆議會更強硬的議會。民調顯示，下一屆政府以及反對派將由承諾支持基輔的親西方領導人領導。

“我們全力支持烏克蘭並譴責俄羅斯，“意大利兄弟黨高級成員拉法埃萊•菲託表示。該黨領導着一個右翼聯盟，民調顯示該聯盟可能贏得議會約60%的席位。“必須支持制裁，“他説，“沒有如果或但是。”

意大利卡斯泰洛城一家陶瓷廠的員工在今年夏天，為了充分利用陽光並節省能源，他們在黎明時分就開始輪班工作。圖片來源：詹妮弗·洛倫齊尼/路透社意大利支持烏克蘭的政界人士預見到一個艱難的冬季即將來臨——屆時許多家庭和企業將面臨難以承受的天然氣和電費賬單，這將挑戰公眾的耐心和新政府的團結。

菲託先生表示，羅馬和歐盟必須通過限制天然氣價格並將天然氣與電價脱鈎來緩解戰爭的經濟影響。“幫助家庭和企業是首要任務，“他説。

然而，意大利右翼的另一位重要人物馬泰奧·薩爾維尼對針對莫斯科的措施提出了質疑。“我只是想知道制裁是否傷害了我們想要傷害的人，“聯盟黨領袖薩爾維尼本月在科莫湖畔的一次商業會議上説。

“這並不意味着我們明天就應該向普京投降，但作為一個歐洲人，我問自己，也問歐洲，這是否是正確的道路，“薩爾維尼先生説。

這個問題引發了薩爾維尼先生與他的右翼盟友、意大利兄弟黨領袖喬治婭·梅洛尼之間的緊張關係，梅洛尼有望成為意大利下一任領導人。

梅洛尼女士在同一會議上表示，她將繼續對俄羅斯施加經濟壓力。“如果明天我們的國家與盟友決裂並轉向另一邊，制裁無論如何都會繼續，但我們將失去信譽，“她説。

根據Quorum/YouTrend本月的一項調查，約43%的意大利人支持制裁，37%反對，20%表示不知道。民調機構負責人洛倫佐·普雷利亞斯科表示，今年初曾有超半數意大利人支持制裁。

意大利右翼兄弟黨領袖喬治婭·梅洛尼週五在那不勒斯中心舞台發表講話。她有望成為意大利下任領導人。圖片來源：安德烈亞斯·索拉羅/法新社/蓋蒂圖片社意大利總理馬里奧·德拉吉週三在聯合國大會上譴責普京吞併更多烏克蘭領土的計劃，並表示制裁正在削弱俄羅斯的戰爭機器。

德拉吉在離任時深受大多數意大利人尊敬，他向基輔運送武器，併成為歐盟嚴格制裁的主要倡導者之一。他廣泛的議會聯盟內部很快出現分歧。一些政黨領導人批評武器交付，並表示意大利應充當與莫斯科的外交調解人，而不是烏克蘭防務的贊助者。

批評者之一是億萬富翁前總理、意大利力量黨領袖西爾維奧·貝盧斯科尼，他曾稱普京為私人朋友。貝盧斯科尼稱制裁是"一種痛苦的工具，也會傷害我們的經濟”，儘管他表示意大利必須站在歐洲夥伴一邊。

另一位前總理、左傾五星運動黨領袖朱塞佩·孔特試圖重振該黨的反建制活力，包括批評意大利向烏克蘭運送武器。

德拉吉先生最難以預測的聯盟成員是反移民的激進分子薩爾維尼。他在戰前常表達對普京的仰慕。五月，在俄羅斯大使館協助下，薩爾維尼預訂了飛往莫斯科的航班討論烏克蘭和平問題，但因羅馬方面（甚至其黨內）的強烈反對而取消行程。

薩爾維尼、孔特和貝盧斯科尼三位先生於七月撤回對德拉吉政府的支持，引發提前大選。儘管國內政策分歧是部分原因，但德拉吉的盟友指出，他是被三位與莫斯科素有密切往來的領導人推翻的。

意大利總理馬里奧·德拉吉9月16日在羅馬新聞發佈會發言。圖片來源：fabio frustaci/EPA/Shutterstock德拉吉批評部分意大利媒體為俄外長拉夫羅夫等官員提供大量出鏡時間。政治脱口秀常邀請反對西方援烏的意大利知識分子參與。

哲學家裏迭戈·富薩羅作為節目常客，主張歐洲應擺脱美國外交政策影響。他在採訪中表示：“意大利和歐洲應在與己無關的衝突中保持中立。”

“普京的賭注”

隨着能源價格上漲，認為對俄製裁傷歐甚於傷俄的觀點在意大利中小企業主和工人中日益盛行。

佛羅倫薩餐廳老闆瓜爾塞里奧·讚佩里尼因無力承擔高昂的能源賬單，正考慮關閉他的聖馬可大咖啡館。他表示，這家咖啡館歷經兩次世界大戰和疫情封鎖都挺了過來，但與俄羅斯的經濟戰實在難以承受。他的燃氣和電費從一年前的4200歐元飆升至今年8月的2.7萬歐元。如今他將賬單張貼在餐廳入口處，旁邊告示牌上寫着"賬單殺人”。

讚佩里尼將責任歸咎於美國、制裁措施以及意大利政客的失職。“我們按美國的要求行事，結果卻陷入如此境地，“他説。為抗議所有政黨，他計劃抵制週日的選舉。

羅馬執政當局數十年來將國家利益定義為緊跟美國和北約。但在此期間，越來越多意大利和德國民眾不再將俄羅斯視為安全威脅，而是能源供應國和出口市場。就在今年之前，意大利民族主義右翼還稱讚普京是傳統價值觀的捍衞者。

無論持何種意識形態，許多意大利人都希望與華盛頓和莫斯科保持等距。歐洲對外關係委員會5月調查顯示，多數意大利人認為俄羅斯應對烏克蘭戰爭負責，但相比其他歐洲國家，更多意大利人支持通過妥協結束衝突——即便這意味着承認俄羅斯通過武力佔領的烏克蘭部分地區。

“我不明白歐洲為什麼要為美國人發起的制裁買單，“羅馬一家草藥店員工露西亞·盧凱西説。她希望意大利停止向烏克蘭輸送武器，並計劃在週日投票給某個左翼反建制政黨。

“制裁毫無意義，只會讓能源供應商得利，”在羅馬某居民區經營畫框店的亞歷山德羅·隆巴多表示，“人們連支付賬單都很困難，更不會來我店裏裝裱東西了。”

羅馬無黨派研究機構國際事務研究所所長納塔莉·託奇指出，意大利選民反感戰爭和經濟危機是可以理解的。但她認為能源價格高企不會削弱對烏克蘭的支持。

“這是普京的賭注，也是他押注的籌碼，”託奇説，“這不會奏效。”

保護傘

預計將在週日勝選的梅洛尼將成為意大利首位女性領導人。她堅定支持烏克蘭，並試圖通過將她的極右翼團體重新定位為主流保守黨來擴大其吸引力。這包括支持德拉吉對抗普京的立場。

該黨親烏克蘭、反移民和在經濟上務實的立場似乎對她起作用。民調顯示，梅洛尼的政黨輕鬆領先於其中右翼盟友薩爾維尼和貝盧斯科尼。

薩爾維尼所在政黨的官員表示，聯盟黨並不想取消制裁，只是想為承受制裁後果的意大利人提供更多幫助。

聯盟黨領袖馬泰奧·薩爾維尼本月在意大利蓬蒂達的一場競選集會上向支持者致意。圖片來源：弗朗西斯卡·沃爾皮/彭博新聞聯盟黨副主席詹卡洛·喬治蒂表示：“意大利不能允許自己退出國際聯盟。“作為即將離任的德拉吉政府經濟發展部長，喬治蒂指出歐盟需採取更大舉措穩定能源市場，幫扶家庭和企業。“否則公眾對制裁的支持將迅速下滑。”

喬治蒂警告，意大利和德國的製造業基礎正遭受威脅，歐盟應像新冠疫情期間那樣調動財政力量緩衝經濟衝擊。

意大利商界普遍認同這一觀點。意大利工業總聯合會主席卡洛·博諾米表示：“我們支持制裁。作為國際社會成員，我們選擇了立場並應堅守立場。”

他主張歐盟應設定天然氣價格上限，若成員國無法達成共識則意大利應單獨行動。“我們對歐洲的應對非常失望，“博諾米説，“歐盟似乎缺乏統一的能源政策，各成員國各行其是。”

近日德拉吉加大了對薩爾維尼反制裁立場的施壓力度，強調意大利是"強大的國家，忠於大西洋聯盟，忠於歐洲”。

“但有個傢伙瘋狂熱愛俄羅斯人，想取消制裁，每天偷偷與俄方聯繫，“德拉吉對記者説，“絕大多數意大利人不會這麼做，也不願這麼做。”

薩爾維尼回應稱雖維持制裁但質疑其效果，並與親普京歷史劃清界限：“戰爭前後每個人對普京的評價都改變了。”

意大利佈雷西亞住宅樓亮起的電燈。攝影：弗朗西斯卡·沃爾皮/彭博新聞社聯繫作者 馬庫斯·沃克，郵箱：[email protected] 和瑪格麗塔·斯坦卡蒂，郵箱：[email protected]

刊登於2022年9月24日印刷版，標題為《意大利大選考驗反普京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