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究竟出了什麼問題——《華爾街日報》

在經濟危機中，人人都需要替罪羊，而多數國家選擇將矛頭指向英國首相利茲·特拉斯的經濟計劃。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和拜登政府也加入指責行列，這巧妙地轉移了人們對他們導致通脹和增長疲軟的政策失敗的關注。

預計美國大政府保守派也會提出批評，他們擔心特拉斯的計劃可能成功。在這場指責遊戲持續之際，讓我們退一步回顧英國的真實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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認為英國財政大臣誇西·克沃滕宣佈大規模減税方案後，英國於上週五陷入危機的説法是錯誤的，因為英國經濟早已一團糟。自年初以來，英鎊對美元已貶值約17%，借貸成本不斷上升，預計英國將成為所有大國中經濟增長最慢的國家。

這種困境是保守黨連續12年推行大政府保守主義政策的惡果。戴維·卡梅倫在2010年上台，當時英國剛遭受金融恐慌重創，他承諾重振經濟。他和財政大臣喬治·奧斯本實施了一些促增長政策，如降低企業税率和福利改革以鼓勵就業。

但他們留下的遺產是固化了關於"緊縮"的誤導性觀點。卡梅倫政府明白，2008年危機後政府支出佔GDP的44%、債務接近GDP的70%（根據國際貨幣基金組織數據）的情況必須改變，因此聲稱要收緊政府開支。他們傾向於認為，實現短期收支平衡而非中期經濟增長才是政策可信度的唯一途徑。税率下調被養老金儲蓄和企業投資税收優惠縮減等增收措施抵消，以維持財政收入。

通過政府工作人員的無序削減和部分職能外包實現了支出控制。英國從未就國家角色應為何展開討論，且該政策也談不上真正緊縮。卡梅倫任期結束時，支出僅降至GDP的39%，略高於2008年前水平。經濟增長了，但偏重於少數行業（尤其是金融服務業）。隨着投資疲軟，生產力危機顯現，經濟失去了維持工資增長的手段。

繼任卡梅倫的特蕾莎·梅奉行一種更大政府式的保守主義。其任期大部分時間被英國脱歐爭論佔據，但仍抽空鼓吹產業政策並威脅提高税率。

當鮑里斯·約翰遜以完成脱歐的承諾就任首相時，他開啓了迄今最大政府規模的保守主義。他制定了"升級"計劃，擬通過鉅額政府支出來提振經濟弱勢地區。他幾乎放棄了脱歐後的放松管制政策。

經歷疫情帶來的財政衝擊後，約翰遜的第一反應是增税——將工資税提高2.5個百分點，並任由加速的通脹將個人推入更高税級。前財政大臣裏希·蘇納克的最後一份預算案據預測將使税收佔GDP比重升至1950年代以來最高水平。

另有兩個共同點貫穿這三屆保守黨政府。其一是糟糕的能源政策。卡梅倫為軟化政黨形象擁抱氣候變化教條，提出"投藍變綠"口號（藍指保守黨代表色）。他反對煤電，僅勉強支持核電，上任後即推出可再生能源新補貼。遲來的頁岩氣開採許可嘗試也以失敗告終。

約翰遜先生曾不顧一切地投身於淨零碳排放目標。去年年底，他公佈了一項國家戰略，包括禁止內燃機汽車，並強制家庭花費數千英鎊購買新的家用熱泵。

與此同時，能源價格持續上漲，拖累經濟。三位首相中無人願意承認他們的能源政策可能是問題所在。他們本月留給特拉斯女士的選民羣體，正面臨10月份家庭能源成本飆升80%的嚴峻局面。

另一條線索是糟糕的貨幣政策。奧斯本財政部以及由默文·金和馬克·卡尼領導的英格蘭銀行定下了基調，在2010-13年以及2017-19年期間"容忍"高於目標的通脹。央行無視其價格穩定的職責，將利率維持在歷史低位，同時通過量化寬鬆政策壓制政府借貸成本。

這助長了資產價格通脹，尤其是房地產，同時抑制了生產性投資和實際工資。2009-14年間，經通脹調整後的工資下降了6.7%。

卡尼的繼任者安德魯·貝利在疫情期間實施了慷慨的貨幣刺激政策，隨着通脹危機加劇，他遲遲未退出該政策。在誇西·克沃滕宣佈税收政策的前一天，貝利給了市場一個糟糕的意外，僅温和加息50個基點，而非跟隨美聯儲步伐加息75個基點以應對英國通脹的嚴重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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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怪當克沃滕公佈新税收計劃時，市場已準備好質疑英國的政策可信度。特拉斯和克沃滕正在叫停前任們的錯誤，並似乎決心同時推進税率削減、税法改革和經濟放松管制，以刺激生產性私人投資。

但投資者已經從近期的保守黨領袖那裏聽到了太多不完整或具有誤導性的親增長政策承諾。即便是現在，那些並不希望特拉斯女士擔任領袖的後座議員們仍在抨擊她，並含蓄地為約翰遜-蘇納克執政時期的失敗記錄辯護。

關鍵在於，英國在特拉斯上任前就已陷入經濟困境，在一個全球衰退邊緣的平行宇宙裏，那些已失敗12年的政策也不可能突然奏效。現在的選擇要麼是賭一把徹底改革政策，要麼坐視經濟加速下滑。

所以沒錯，美國的共和黨人確實應該關注特拉斯在英國面臨的困境。保守黨已經揮霍了其作為自由市場經濟管理能手的聲譽。他們發現，恰恰在國家最需要重振經濟信心的時刻，這種信譽最難挽回。

本文發表於2022年9月30日的印刷版，標題為《英國問題真正的癥結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