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幻與奇幻：全球神話，勇敢新世界 - 《華爾街日報》

圖片來源：Alamy Stock Photo作為一個終生痴迷於民俗奇幻故事的讀者，我和許多美國同齡人一樣，是聽着歐洲童話與傳説長大的——這些故事雖令人滿足，但終究格局有限。如今隨着當代奇幻文學不斷拓寬文化源泉、囊括全球集體敍事，讀者們擁有了更豐富的故事盛宴。本季出版商們為想象力饕客們獻上了一場真正的精神大餐。

塔莎·蘇里的《燃燒王國》系列將故事背景設定在重構的壯麗南亞世界，那裏精魂行走人間，火焰自有意志。首部曲《茉莉花王座》中，瑪莉妮公主逃離流放與囚禁，集結軍隊意圖奪取帝國王位——如果一切順利的話。女僕普麗婭起初侍奉瑪莉妮，後成為其盟友，逐漸覺醒為掌握古老力量的自由女性。在續作《夾竹桃之劍》開篇，她們雖前途無量，卻暗藏私密情愫。

瑪莉妮或許是正統繼承者，也是唯一能拯救世界免遭偽帝（她那以焚燒女性為樂的施虐狂兄長）荼毒之人。但這位公主在追求統治與復仇時同樣冷酷無情：她在帕裏賈特德維帕帝國殺伐決斷，談判、操縱與暴力手段並用。當兄長祭出邪術武器時，她必須以自己的秘密武器——普麗婭——與之抗衡。

與此同時，普麗婭致力於重建自己飽受帝國長期壓迫的貧困祖國。她和好友布米卡掌握着一種被禁止的自然魔法，用以對抗名為“腐化”的奇異瘟疫——這種疫病會摧毀田野湖泊，並讓人類在血肉開花後痛苦死去。

故事從這裏開始變得真正引人入勝（尤其適合熱衷身體恐怖與自然異變題材的讀者）。腐化是由名為夜叉的強大生物所創造，它們正第二次試圖統治世界。布米卡作為全書最具魅力的角色之一，必須在保護族人與取悦新壓迫者之間走鋼絲——對方扣押着她的女兒作為人質。

腐化蔓延與內戰爆發揭示了關於犧牲、宗教與現實政治的殘酷真相。瑪利尼和普麗婭都必須在守護世界與摯愛之間做出抉擇。《夾竹桃之劍》延續了蘇里女士恢弘的史詩敍事，以細膩筆觸聚焦角色的人性光輝。

若覺似曾相識請打斷我：説書人來到小鎮，用英雄與反派的傳説驚豔酒館客，佐以魔法特效增添戲劇張力。（“來吧旅人，圍坐爐火取暖！”）這實則是R·R·維爾迪《第一契約》的敍事陷阱——用熟悉套路引你踏上異常漫長曲折的旅程。

我們逐漸知曉，説書人原是東方卡切塔街頭的孤兒阿里。作為賤民階層的蘇里族人，他掙扎求生：時而被利用者偽善相待，時而遭迫害者奪命追殺。從劇院幕後拉桿工到扒手，再到雪山道院學子，多重身份賦予他諸多稱號：麻雀之王、帝王之盜、殺人者。直至某天，他成為掌控魔法的契約師。

這一切僅僅是個開始：談及層層嵌套的故事結構，就數量而言，幾乎沒有作品能與《第一束縛》相匹敵。它構建了完整的神話體系與世界，既是史詩奇幻又是自傳體小説，詳盡重述了一個男人的一生及其全部（我指的是全部）細節。説書人的敍述中又嵌入了其他角色關於自身抗爭與冒險的更多故事。我們還能讀到神話：梵天神、世界創生以及惡魔起源。

人們難免將其與帕特里克·羅斯福斯的奇幻史詩《風之名》相比較，後者同樣講述了一個人走向偉大的故事。而維爾迪先生的創作則呈現出分形般的細節密度——從諸神體系到有趣的魔法系統，從不同民族使用的歷法與貨幣，再到書中描述的服飾與令人垂涎的美食。這部800多頁的鉅著絕非沙灘讀物，但在漫長冬夜爐火旁，那些交織的傳説與多重敍事者或許會成為令人愉悦的陪伴。

篇幅另一端是伍志芳的《入河之地》，乃《歌山系列》第三部。我們通過主角赤的視角深入傳奇武術家棲息的疆域——這位雲遊者並非典型僧人。這位記錄者的使命更偏向學術而非宗教：觀察聆聽，記錄地方歷史與流言蜚語，以及沿途所見所聞。陪伴赤的是"近乎璀璨"，這隻形似鳥類的生物擁有完美記憶與些許傲氣。她的族羣內芯族如同活體圖書館，將知識代代傳遞給巢中幼雛。

志或許並非有意在河間地尋找冒險，但冒險自然避無可避。每位加入僧侶旅程的新同伴都有故事要講述，有時關於他們自己，有時則關於河間地某位傳奇英雄。然而隨着路途漸遠，危險的陰影逐漸化為現實，志開始對故事與講述者都產生了疑問。那對爭吵不休的老夫婦輕鬆擊退了一羣土匪；衣着華貴的魏金泰施展的武藝已多年未見。當傳説本身開始講述傳説，而志本該記錄事即時，又會發生什麼？

這部中篇小説猶如一顆美味的糖果，探討了故事及其不可靠的敍述者——他們向聽眾（或讀者）眨眼示意，完全期待我們能心領神會。

本文曾以《從全球神話中誕生的美麗新世界》為題發表於2022年10月1日印刷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