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擊、勒索與奴工：俄羅斯如何在被佔領的烏克蘭運營拘留營 - 《華爾街日報》

烏克蘭沃夫昌斯克——在這個距離俄羅斯邊境僅幾英里、最近剛被解放的城市裏，俄羅斯審訊人員在這家龐大的機械零件工廠留下了他們的一些“工具”。

在一棟用作拘留營的建築中，有兩根橡膠警棍，曾被關押者稱它們被用來擊打他們的背部。還有一根木棍，曾用來抽打他們的小腿。此外還有一個高壓電控制板，上面裝飾着代表俄羅斯入侵的Z和V標記，曾用來對拘留者實施電擊。控制板上方仍懸掛着蘇聯二戰時期海報的複製品。

“他們毆打我們，折磨我們，把我們帶到森林裏朝我們頭頂開槍。每天上午11點，他們都會把我帶到這裏接受電擊。”26歲的前被拘留者德米特羅·茲連科本週參觀這個曾經的拘留營時説道。

“當我在這裏的時候，”他低聲説，“我已經不想活了。”

德米特羅·茲連科站在他曾經睡覺的臨時牢房牀邊。沃夫昌斯克的這處設施是烏克蘭官員稱在從俄羅斯軍隊手中奪回哈爾科夫地區三分之一領土後發現的至少18個類似酷刑室之一，這些地區被莫斯科佔領了近七個月。它們都是俄羅斯為消除烏克蘭被佔領地區（包括其試圖吞併的地區）的異議而建立的鎮壓機器的一部分。烏克蘭警方和安全官員表示，沃夫昌斯克的拘留營由俄羅斯聯邦安全局運營。該局未回應置評請求。俄羅斯當局否認虐待被拘留者，並稱在布查、伊久姆和其他解放城市發現的大規模墳墓證據是捏造的。

作為俄羅斯國家安全體系中暴力與腐敗交織的跡象，烏克蘭調查人員及前被拘留者透露，位於Vovchansk的營地同時也是一個牟利工具，被看守者用來勒索錢財。

烏克蘭調查人員表示，該營地同時關押不超過50人，在運營的六個月內估計共有約300名囚犯曾被關押於此。據前被拘留者和烏克蘭安全局一名調查員所述，被帶到此處的人若能在所有貴重物品被沒收後籌集到資金，通常可以按每人2萬美元的價格"贖身"。

去年離開烏克蘭軍隊的Zlenko先生就沒這麼幸運——當地退伍軍人協會會長向俄方提供組織成員名單後，他遭到拘留。“我全部財產只有兩條狗，“Zlenko先生説，“我怎麼可能付得起錢？”

他表示，在17天的關押期間，俄羅斯調查人員試圖強迫他承認自己仍在現役服役，儘管遭受毆打和電擊，他始終拒絕認罪。Zlenko與其他33人關在審訊室對面的牢房，其中6名斯里蘭卡學生和工人稱被俄方強迫從事維護營地的奴工。牆上仍留有潦草刻畫的臨時日曆記錄拘禁天數，還有一些祈禱文字。

2月24日俄羅斯入侵開始時，這六名斯里蘭卡男子和一名被單獨關押的女子正生活在哈爾科夫地區的庫皮揚斯克市。其中四人於去年12月抵達當地醫學院求學，另外三人打零工。戰爭爆發初期俄軍佔領該市後，這些斯里蘭卡人表示曾試圖逃往仍由烏克蘭控制的州府哈爾科夫市。

25歲的被拘留者羅伯特·克萊夫·迪魯克山表示，在庫皮安斯克外的第一個俄羅斯檢查站，他們就被蒙上眼睛押送至沃爾昌斯克。這些斯里蘭卡人既不會俄語也不會烏克蘭語，只有極少數人能説簡單的英語。迪魯克山説，他們從俄羅斯看守那裏唯一聽懂的詞就是"錢”。當表示身無分文後，他們遭到了酷刑折磨。

迪魯克山稱，由於無力支付贖金，這些斯里蘭卡人被囚禁在沃爾昌斯克打掃廁所和審訊室，並要收拾俄羅斯軍官頻繁飲酒後的狼藉。

他們經常遭受毆打，頭部被門框撞擊。在烏克蘭警方組織的記者會上，34歲的前被拘留者約肯提蘭·泰恩斯脱下襪子展示被俄軍拔掉的腳趾甲。50歲的烏泰卡瑪·瑪麗·伊迪德·普雷瑪是這羣人中唯一的女性，過去六個月與其他斯里蘭卡人隔離關押，她低頭靜坐，身體不停顫抖。迪魯克山説，這段創傷經歷導致她如今頻繁昏厥。

“我們每天都在遭受精神折磨，“他説，“每天都在哭泣。”

25歲的前被拘留者加內斯瓦蘭·薩魯詹用母語泰米爾語講述了他們的困境。

“俄羅斯人不給我們像樣的食物，每五天只讓洗一次澡，“他表示，“每天只允許使用一兩次廁所，每次僅限一兩分鐘。”

在沃夫昌斯克的拘留營中，被拘留者在牢房牆上塗鴉。審訊室及囚犯指認用於實施電刑的高壓控制面板。隨着烏軍本月早些時候逼近沃夫昌斯克，俄軍撤離了該營地，釋放了斯里蘭卡籍等部分囚犯，同時將其他人帶往俄羅斯境內。烏克蘭調查人員稱，俄軍撤離前用煤油沖洗地面以消除血跡和其他證據。

目前營地內未發現亂葬坑。烏克蘭調查人員表示，他們仍在調查俄邊境附近一座焚化爐是否曾被用於焚燒囚犯屍體。

沃夫昌斯克的機械零件廠緊鄰綠樹成蔭的中心廣場和前俄軍營地（至今仍被鐵絲網包圍），這座拘留設施在佔領期間是當地人避之不及的恐怖之地。

“所有被他們認為反俄的人都被關進去，一週、兩週或一個月。”留守當地的退休警察維塔利·皮利佩茨説。他的一位養蜂致富的朋友在俄軍洗劫其住宅並索要贖金後，被迫躲藏了數月。“俄軍佔領期間，所有人都把車藏起來，因為他們看到車就會搶走。”他説道。他的雷諾汽車在俄軍統治的數月裏始終未被發現。

當地退休人員泰蒂亞娜·科諾瓦洛娃表示，除了偷車，俄羅斯人還從農民那裏搶走了種子和設備，甚至拆走了沃爾昌斯克郊外旅遊勝地的地板。“你真該看看他們最後逃跑時的情景，”她補充道，“他們連沙發都搬走了。”

致信 雅羅斯拉夫·特羅菲莫夫，郵箱：[email protected]

刊登於2022年9月30日印刷版，標題為《‘他們毆打我們，折磨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