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登恢復美國在伊朗尊嚴的機會 - 《華爾街日報》

伊斯蘭共和國的僵局再次在街頭爆發。觸發事件是上個月伊朗道德警察殺害瑪莎·阿米尼。但更深層次的原因是伊斯蘭體系中的腐敗令國家陷入壓抑。對神權政權而言，這是一個無解的困境。

這場起義的犧牲品之一可能是白宮迫切希望恢復巴拉克·奧巴馬核協議的努力。甚至在街頭爆發之前，伊朗最高領袖阿里·哈梅內伊就對今年夏天在維也納提出的新協議不感興趣。當面臨動搖政權的國內不滿時，伊朗的神權統治往往會蔑視外交調解。國內的鎮壓導致國外的強硬態度。

美國對伊朗政策中一個持續存在的問題是鏡像思維。伊朗伊斯蘭共和國的外交部長侯賽因·阿米爾-阿卜杜拉希安透露，在抗議活動開始後，德黑蘭收到了拜登政府的消息，稱其仍致力於恢復核協議——並稱這樣做的“意願和善意”仍然存在。

不難想象，西方官員認為伊朗的內部動盪為他們提供了外交機會。當總統和總理在國內陷入困境時，他們通常會尋求外交政策的勝利。按照同樣的邏輯，神權寡頭們現在可能會傾向於達成協議以提升其國內吸引力。所有這些都忽略了一個基本事實：伊朗的神權統治者聲稱瞭解上帝的旨意，很少關注公眾輿論。

近二十年來，軍控問題一直主導着西方對伊朗的策略。這一策略基於兩個假設：其一，對方是務實主義者，能夠為達成協議而擱置意識形態衝動；其二，伊朗政府是負責任的利益相關方，其保留的核設施值得信賴。按照這一邏輯，即便重啓協議的日落條款到期，伊朗神權統治者也會被商業利益所誘惑，不會採取任何魯莽行動。

這些對伊斯蘭政權的假設始終是錯誤的。我們之所以堅持這些假設，要麼是因為思維貧瘠（世俗主義者不擅長分析宗教因素），要麼是因為我們畏懼那些令人望而生畏的替代方案。制定一項耐心削弱伊斯蘭共和國的政策，就像美國曾經對蘇聯所做的那樣，超出了我們的想象力和政治意願。於是，我們默認選擇了讓步。

儘管在拜登的伊朗團隊看來可能有些超現實，但美國政府對新核協議的迫切需求，很可能被伊朗統治階層中的許多人視為西方的陷阱。一名外交部發言人在阿米尼抗議活動爆發後表示：“儘管屢屢失敗，華盛頓始終試圖削弱伊朗的穩定與安全。”

這不僅僅是 rhetoric（修辭），也不僅僅是為這個在反神權情緒高漲的國家中給政權一些安慰的藉口。沉迷於陰謀論的哈梅內伊及其親信，總是認為反對派背後潛伏着險惡的西方勢力，尤其是那些追求更多個人自由和民主的人士。該政權有自己的詞彙表：要求不受神職人員監督的民主是煽動性創新，呼籲放鬆文化限制則是叛教行為。

在伊朗，國家與社會如今處於截然不同的層面。這個神權共和國或許自滿、腐敗且殘酷（正如一些較為開明的神職人員所承認的那樣），但神權統治階層真心相信他們遵循的是上帝的藍圖。而高呼"毛拉滾蛋！“和"我們不要你們的伊斯蘭共和國！“的躁動民眾則全盤否定這一切。即便政權能通過最小化女性傷亡來熬過抗議浪潮，也無法迴避根本性挑戰：若頭巾制度崩塌，神權統治也將隨之傾覆。

當前政權應對措施最令人震驚之處，在於其相對剋制的暴力使用。革命衞隊指揮官在2009年鎮壓大規模親民主的綠色運動後製定了控暴方案。該政權在2017年和2019年全國性抗議中有效實施了這種"快速重擊"策略。在後者——這場源於底層民眾暴力爆發的衝突中，據報革命衞隊甚至動用了自動武器，導致數百人死亡。

但面對數千名女性抗議者，這種情況尚未發生。如同所有衰落的獨裁政權，這個神權統治階層出現了想象力匱乏——具體表現為不知如何應對女性抗議者。伊斯蘭社會在法律上將女性置於男性之下，保護女性是男性身份認同與尊嚴的核心。大規模屠殺女性或在拘留期間實施性暴力，將對賦予該政權合法性的傳統伊斯蘭支柱造成巨大壓力。這個宗教國家可能因為女性迫使男性採取行動而垮台。

拜登政府如今正陷入這場性別政治與信仰的漩渦。若總統足夠明智，就應全力支持伊朗女性。拜登本就不可能通過維也納會談阻止伊朗擁核。將美國政策與抗議者結盟至少能為政權更迭創造機會，同時也讓白宮有機會重振美國尊嚴。

格萊希特先生是民主防禦基金會的高級研究員。塔基先生是外交關係委員會的高級研究員。

10月1日，伊朗德黑蘭，抗議者在馬赫薩·阿米尼死亡事件中封鎖道路。圖片來源：str/Shutterstock刊登於2022年10月3日印刷版，標題為《拜登恢復美國在伊朗尊嚴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