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行加息與債券發行同政府需求相沖突——《華爾街日報》

英國央行官員表示，購債行動旨在應對威脅金融穩定的債券市場失靈問題，而非協助政府融資。圖片來源：tolga akmen/Shutterstock法蘭克福電——中央銀行與政府正走向對立面。

過去15年間，全球央行官員與民選領導人密切合作，共同推動經濟增長並提振通脹。

如今，在通脹率創下數十年新高之際，技術官僚出身的央行官員們正推高房貸及其他債務的融資成本。與此同時，多國政府卻在大舉支出，以緩解烏克蘭戰爭引發的能源價格上漲衝擊，並兑現包括國防在內的新增承諾。

若央行繼續加息，將導致政府償債成本上升，並可能使數百萬人失業。若其妥協並維持低利率，投資者、企業和家庭可能質疑其抗擊高通脹的決心，甚至可能使高通脹新時代成為常態。

那麼誰將佔據上風——政府還是央行？央行普遍誓言不惜一切代價恢復低通脹；但部分經濟學家發現，已有跡象表明它們正對政府需求作出更多讓步。

英國央行行長安德魯·貝利承諾購買更多政府債務，這與之前減少債券持有量的計劃相矛盾。圖片來源：andy rain/Shutterstock9月23日週五，英國政府公佈了大規模能源補貼和減税計劃，但未説明資金來源。投資者擔心該計劃會加劇本已高企的通脹，導致債券收益率上升、英鎊貶值。部分人預期央行行長安德魯·貝利會立即加息以應對，而非等到11月3日的預定會議。但他並未這樣做；相反，他在9月26日表示央行將在11月就利率做出決定。兩天後，隨着債券收益率飆升，央行承諾購買更多政府債務，這一聲明與先前宣佈的減持債券計劃背道而馳。

英國央行官員稱購債旨在應對威脅金融穩定的債券市場失靈，而非幫助政府融資。首席經濟學家休·皮爾表示，央行可能在11月初的下次政策會議上對政府支出計劃作出"重大且必要的貨幣政策回應"。

前英國央行經濟學家、現PGIM固定收益公司歐洲首席經濟學家凱瑟琳·尼斯指出，這一決定"既顯得央行政策搖擺不定，又似乎願意為政府債務增加提供資金。這種表象引發了對央行獨立性的擔憂，導致英鎊進一步貶值、通脹壓力上升"。

6月，隨着歐洲央行準備加息，歐元區金融市場出現動盪。歐洲央行官員匆忙召開緊急會議，並公佈了一項新計劃，購買意大利等陷入困境的歐元區政府的債券——儘管該央行同時推進提高短期借貸成本以應對通脹，9月份通脹率達到了創紀錄的10%。

“我不記得歐洲央行曾召開緊急會議來應對異常高的通脹率。你可以看出歐洲央行的優先事項是什麼，”法蘭克福商業銀行的首席經濟學家約爾格·克雷默表示。

美聯儲主席傑羅姆·鮑威爾在12月表示，他再次任命的時間對央行決定何時加息沒有影響。照片：Drew Angerer/Getty Images美聯儲直到今年3月才結束購買國債，距離疫情開始已有兩年。在去年的房地產繁榮期間，美聯儲繼續購買抵押貸款債務。一些經濟學家表示，事後看來，美聯儲去年就應該開始加息，當時拜登總統正在考慮是否再次任命傑羅姆·鮑威爾為主席。鮑威爾去年12月表示，再次任命對美聯儲決定何時加息沒有影響。他説，時機是由工資和通脹數據驅動的。

世界各地的央行擁有不同程度的法定獨立性。理論上，美國國會可以從美聯儲收回權力，英國政府可以就貨幣政策向其央行發出指示。儘管如此，從20世紀90年代開始，各國政府通過設定通脹目標，實際上賦予了央行獨立性。在2008年全球金融危機之後，這種獨立性並沒有真正受到考驗，因為低通脹和疲弱的需求意味着央行和政府都希望降低利率並採取更擴張性的財政政策以刺激支出。

如今，幾乎所有發達經濟體的通脹率都遠高於目標水平，各國央行紛紛加息應對，這一舉措與許多仍在大量舉債的政府政策相左。

愛爾蘭央行前副行長斯特凡·格拉赫表示：“央行確實肩負着對抗通脹的使命，但實際上很難不惜一切代價執行。他們可能擔心利率過高會影響政府支付公共債務利息的能力，以及家庭償還抵押貸款的能力。”

另一個問題是：央行持有數萬億美元債券和疫情期間等危機時期購入的其他資產，這些資金來源於向公眾發行貨幣和商業銀行準備金。當利率接近於零時，這帶來了鉅額利潤並上繳政府。而隨着利率上升債券價格下跌，央行可能轉而面臨虧損。歐洲央行前利率制定者、塞浦路斯央行行長帕尼科斯·德米特里亞德斯指出：“盈利時能捍衞獨立性，虧損則會削弱央行地位。”

央行捍衞者認為，他們仍可在不損害獨立性的前提下，根據維護金融穩定的職責進行定向干預。例如，英國央行和歐洲央行可以通過出售其他資產、公開市場操作或超計劃提高短期利率，來抵消定向購債的刺激效應。債券投資者並未因英國央行近期的行動而提高通脹預期。

然而，央行行長們正陷入兩難境地。即便不考慮政府的訴求，英國央行也必須在11月3日艱難抉擇是否大幅加息——這一舉措雖有助於穩定英鎊匯率，卻會讓購房者、企業及其他借貸方為政府行為承擔實際代價。若按兵不動，英鎊可能進一步貶值，加劇通脹壓力。

“這場衝突將揭示央行獨立性遠比我們想象的更為有限。如果通脹率不能回落，我絲毫不會感到意外，“德米特里亞德斯先生表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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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發表於2022年10月3日印刷版，標題為《貨幣政策與財政政策步調失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