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費城犯罪猖獗的一隅，居民們為奪回街道而戰——《華爾街日報》

費城——阿爾弗雷德·克洛斯特曼在四月的那個夜晚聽到了至少十幾聲槍響，當晚8:30左右，他的兩名鄰居——一位女士和她5歲的兒子——在家中遭到槍擊，子彈來自哈羅蓋特社區維南戈街爆發的交火。警方表示兩人均非預定目標，且都倖免於難。

這場他確信又是毒品相關暴力事件的槍戰過後幾分鐘，克洛斯特曼從他兩層排屋中發出一封情緒激動的郵件。“我坐在這裏渾身發抖。必須結束這種局面，“他寫給負責費城阿片類藥物危機應對官員諾埃爾·福伊岑。對方迅速回復表示願意致電併為他聯繫創傷服務，寫道：“我非常抱歉——這聽起來太可怕了，沒有人應該這樣生活。”

哈羅蓋特是市中心東北部一個低收入、種族多元的社區，自2020年新冠疫情開始以來，該地區經歷了費城暴力犯罪激增的極端影響。該市去年創下562起兇殺案記錄，今年情況幾乎同樣糟糕。截至目前，兇殺案較2019年同期上升57%，這與美國其他城市的經歷相呼應——近年來這些城市也面臨着暴力犯罪上升的問題。

阿爾弗雷德·克洛斯特曼表示，他決心留在哈羅蓋特社區並努力改善現狀。哈羅蓋特區的居民表示，在槍支暴力激增兩年多後，他們感到越來越被圍困，而隨着非法阿片類藥物市場的日益根深蒂固，這種暴力行為不斷升級。然而，許多人並沒有離開或放棄，而是在進行反擊，有時甚至冒着個人風險，他們推動市政府採取行動，並儘自己所能讓這個工薪階層社區團結在一起。

對於71歲的退休老人克洛斯特曼先生來説，這意味着他經常給市政府官員發電子郵件，譴責猖獗的毒品交易和相關暴力行為。他於1993年購買了這裏的房子。其他人則在草木茂盛的哈羅蓋特公園巡邏，驅趕疑似吸毒者，這些人會吸引毒販，而毒販之間的地盤爭奪常常導致槍戰。有些人直接與毒販對峙。一位擁有數百套出租房屋的開發商表示，由於他認為警力不足，他每年在私人安保上的花費接近200萬美元。

“市政府不會幫助我們，所以我們只能靠自己，”53歲的“自稱老婦人幫”成員索尼婭·賓厄姆説，該組織定期檢查公園的情況。即使在去年有人試圖縱火燒她的房子後，她仍然直言不諱。警方表示，這一行為是她讓一羣毒販離開她所在的街區後，對方實施的報復。

負責包括哈羅蓋特區在內的警察轄區的佩德羅·羅薩里奧上尉表示，他理解社區居民的熱情，也理解他們的憤怒。但他希望他們能報警，而不是讓自己陷入危險。“我為此責備他們很多，”他説。

即便在有人試圖放火燒她家後，索尼婭·賓漢姆仍未停止為改變現狀而鬥爭。羅薩里奧上尉表示，退休和招聘難題導致了人員配置問題，不過他提到，當有額外警力可用時，警察局長會優先考慮他所在的轄區。

哈羅蓋特地區常受批評的焦點是地區檢察官拉里·克拉斯納，一些居民認為他不夠強硬。這位進步派民主黨人回應稱，如果警方能偵破更多槍擊案，他的辦公室將起訴更多案件。警方數據顯示，截至9月15日，今年哈羅蓋特發生的槍擊案中僅有9起逮捕了嫌犯，期間共有29人遭槍擊，其中8人死亡。

羅薩里奧上尉同時指出，令他沮喪的是，警員們曾多次因非法持槍逮捕同一人，這表明此類違法者幾乎未受實質懲罰。

據羅薩里奧透露，其轄下的第24區約85%的槍擊案與毒品相關，遠高於費城其他地區，且非法槍支氾濫。該區有200多個芬太尼等毒品的交易角落，其中約40個位於面積僅半平方英里的聯排屋聚集區哈羅蓋特。

費城官員表示，市政府正努力提升哈羅蓋特社區安全並整治毒品交易問題。疫情初期，費城警方為保障警員安全暫停了多數毒品逮捕行動。數月後，明尼阿波利斯市喬治·弗洛伊德之死引發全城抗議騷亂。羅薩里奧上尉稱，此後來自各區的毒販開始向第24區聚集。

哈羅蓋特居民反映，該地區長期存在毒品交易問題，警方數據也顯示槍支暴力並非新近現象。但據警方和居民描述，疫情期間毒品交易和暴力事件均顯著惡化。

警方數據顯示，自2020年以來該社區已有35人遭槍擊身亡，而此前三年合計為12人。非致命槍擊案也從2019年的15起、2020年的36起增至去年的42起。截至9月15日，今年已有21人遭受非致命槍擊。

賓漢姆女士的觀點得到哈羅蓋特許多居民認同，他們認為費城當局已放棄這個社區，將此地與毗鄰的肯辛頓區——費城阿片類藥物危機的核心區域——視為隔離區。居民指出其他社區無需忍受當眾注射毒品、人行道露宿等行為。

桑迪·阿爾科夫在哈羅蓋特公園向社區流浪狗"煙鬼"打招呼，該公園位於肯辛頓大道旁的城市街區。費城市政主任圖馬爾·亞歷山大回應稱：“我無法反駁這種感受，只能説明從我的立場看事實並非如此，我們正在當地竭盡所能解決問題。他定期與哈羅蓋特公民協會會晤，表示警方、檢方、公共衞生人員、環衞團隊及多個非營利組織正着力解決以肯辛頓大道為中心、交織着安全隱患與根深蒂固阿片類藥物成癮的複雜問題。

迄今為止，這些措施對遏制哈羅蓋特地區的槍支暴力收效甚微，該地區自疫情以來槍擊案增幅百分比遠超費城大多數社區。

“情況變得很可怕。我們的孩子要擔心躲避子彈，“香農·法雷爾-帕克斯蒂斯説道。這位終身居民是兩個男孩的母親，也是公民協會主席。

她表示，相當比例的居民是無力搬離的低收入租户。人口普查數據顯示，哈羅蓋特核心區的家庭收入中位數約為2.6萬美元，居民構成約59%為拉丁裔，23%為非裔，16%為白人。

達琳·伯頓（左）和桑迪·阿爾科夫是去年成立的"老太太幫"成員。羅薩里奧警長稱，雖然警方定期逮捕毒販，但問題規模龐大。他表示，在該社區邊緣的阿勒格尼大道一段路上，有20至30個販毒團伙活動。“這就像要求我用塑料桶和塑料鏟把我們從沙灘裏挖出來。”

槍支氾濫問題嚴重。他透露，一把9毫米手槍非法購得僅需300美元，而無法追蹤的自制"幽靈槍"售價約800美元，配備的扳機裝置可變成全自動武器。羅薩里奧警長指出，去年其轄區查獲384件非法槍支，但槍擊事件並未減少。

哈羅蓋特居民反映，過去幾年吸毒者和毒販的湧入導致人行道上丟棄的注射器和後院的人類排泄物增多。到去年，毗鄰繁忙肯辛頓大道的哈羅蓋特公園街區已成為主要問題區域。

“你隨時能看到30到40名吸毒者在這裏遊蕩紮營，不分晝夜，”69歲的退休獸醫桑迪·阿爾科夫説道，她自1984年起就居住在哈羅蓋特區。去年，她與其他幾位社區女性組成了“老太太幫”，身着背後印有“我們不對癮君子友好”字樣的藍色T恤。

截至9月15日，警方已在哈羅蓋特處理了九起槍擊案逮捕行動。在此期間，有29人遭槍擊，其中8人死亡。阿爾科夫女士和她的團隊有時會要求吸毒者離開公園，她説；其他時候她們會報警。多數人選擇配合，但51歲的“老太太幫”成員達琳·伯頓表示，最近當她阻止一名男子在樹下注射毒品時，對方竟朝她吐口水並揮拳相向。

隨着社區暴力事件激增，哈羅蓋特部分居民將矛頭指向克拉斯納——這位輕鬆連任費城首席檢察官的官員。居民們認為其辦公室應更嚴厲地起訴各類犯罪者。

一些共和黨州議員也盯上了他，專門成立委員會研究該市槍支暴力問題，甚至可能建議彈劾。賓夕法尼亞州眾議院近期以藐視國會罪表決譴責他拒絕配合委員會傳票。地方檢察官辦公室律師指該傳票違法，因其索要大陪審團機密記錄、破壞權力分立原則並干涉地方民主治理。

克拉斯納先生否認自己對暴力事件負有責任，他表示自己在槍支犯罪問題上的首要任務是懲處槍擊者——“那些用槍殺人和開槍傷人的人”。他説，清除街頭槍支很重要，但不是最優先事項。他認為逮捕更多槍擊者能讓其他人在扣動扳機前三思。

在非法毒品問題上，克拉斯納稱其重點是打擊高層毒販。他表示在其任期內，地方檢察官辦公室已聯合其他執法機構偵辦了多起重大案件。

對開發商喬治·馬諾西斯而言，核心問題在於哈羅蓋特社區巡邏警力嚴重不足。

索尼婭·賓厄姆（左）正與哈羅蓋特社區鄰居貝蒂·科伊爾交談。60歲的馬諾西斯表示，他13年前開始投資距市中心僅15分鐘公交路程的哈羅蓋特區。其公司擁有約250套出租單元，部分由廢棄廠房改造。但他説今年該區域出租業務下降了30%，並將此歸咎於吸毒和暴力事件。

馬諾西斯稱，他在每年繳納400萬美元房產税的同時，還需花費180萬美元僱傭保安，另支出約50萬美元清潔街道。

“現在不願住這些公寓，居民們都害怕周邊環境，“他補充道，“光天化日之下就有人往彼此脖子上注射毒品，簡直是混亂不堪。”

聯繫記者斯科特·卡爾弗特請致信 [email protect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