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日期和時間似乎失去了意義——《華爾街日報》

一項研究發現，超過半數的美國人在疫情期間至少偶爾經歷過時間感模糊。圖片來源：Getty Images日曆上的日期和時鐘上的時間是我們生活中最常見且易於理解的數字。然而在過去兩年裏，許多美國人感到時間變得模糊：他們記不清具體的日期或鐘點，對時間流逝的感知出現偏差（覺得實際時間更長或更短），甚至無法準確回憶創傷事件發生的具體時間。

這並非他們的臆想。心理學對此有個專業術語——“時間解離”，即當下似乎與時間連續性脱節的狀態，這種現象對我們感知和應對創傷的方式有重要影響。

“我們能夠正常運作的基礎，在於對時間流動的感知能力，“加州大學歐文分校心理學教授艾莉森·霍爾曼解釋道。她最新發表的研究表明，大多數美國人在疫情期間很可能至少經歷過某種程度的時間解離。

她指出這一發現可能阻礙疫情後的心理恢復：“當人們的時間感嚴重紊亂時，他們就難以繼續前行。他們很難集中精力迴歸正常生活，也難以重建對未來的感知。”

專注於當下而忽略過去未來本是正常現象。但如果你經常搞不清楚星期幾、記不清生活中重要事件發生在一天前、一個月前還是一年前，或者感覺過去與未來都已消失，那麼你可能正在經歷更嚴重的時間感知扭曲。

在8月發表於《心理創傷》期刊的論文中，霍爾曼博士與合著者報告了對5,661人小組的系列調查結果——例如他們在多大程度上"專注於當下時刻”（76.9%表示有時如此）、“不確定當前時間或日期”（46%）或"忘記剛剛發生的事情或對事件順序感到混亂”（35%）。

研究者整合這些回答創建了時間模糊體驗的嚴重程度指標。發現超半數美國人在疫情期間至少有時會經歷大部分這類時間感知扭曲。

約翰霍普金斯大學哲學與心理學教授伊恩·菲利普斯通過非常規研究量化時間模糊現象。1962年，法國洞穴學家米歇爾·西弗雷在無陽光、無計時器的洞穴中生活60天，僅通過地面電話在用餐、睡前和醒時聯繫研究夥伴記錄其時間感知。

實驗後期，當他嘗試以每秒一個數字的速度數到120時，實際耗時五分鐘。60天實驗結束時，他主觀認為僅過去35天。十年後他再次進行為期七個月的實驗，不僅重蹈時間感喪失的覆轍，還陷入嚴重抑鬱。

或者考慮一下1961年一項尤為大膽的實驗：受試者被要求在平台被推向或遠離懸崖時估算5秒時長。那些被拋向邊緣的人比被推離的人時間感知慢了20%。

這項研究的一個重要發現是，時間模糊與壓力相關。斯坦福大學心理學教授菲利普·津巴多開發了著名的津巴多時間觀量表，包含約60個關於對過去、現在和未來的態度與感知的問題。對該量表的研究表明，平衡的時間觀——既不沉溺於過去也不對未來聽天由命——對幸福感有顯著貢獻。

菲利普斯博士説：“這真的很難釐清。是時間模糊導致人們出現心理健康問題，還是僅僅與之相關？”

1993年攻讀博士學位期間，霍爾曼博士曾考慮過一項關於時間的實驗研究，但倫理委員會批准的那類實驗——比如讓受試者發表演講或將手伸入特別冷的水中——與創傷並不相似。

隨後，她遇到了一位同事，這位同事剛剛經歷了當年席捲加州拉古納海灘和馬利布市的一系列火災風暴之一，這些火災摧毀了數百所房屋，導致居民流離失所。《洛杉磯時報》報道稱，一位居民這樣描述火災風暴：“這是地獄，老兄。我隨時都期待看到撒旦現身。”

霍爾曼博士在居民撤離後36小時內立即對受災羣眾展開調查。經過數月的跟蹤研究，她和同事羅克珊·科恩·西爾弗得出結論：那些在火災後立即經歷最嚴重時間感錯亂的人，一年後仍承受着最高程度的心理困擾。

換句話説，極端的時間模糊可能是一個警示信號——表明經歷壓力事件（無論是新冠疫情、野火還是任何形式的悲痛或生活變故）的人，有可能在很久之後仍受其創傷困擾，難以繼續前行。

該怎麼辦？心理學家們已開發出時間視角療法（一種談話療法，非藥物療法），似乎至少對部分人羣有效。

不過，約翰霍普金斯大學的菲利普斯博士最初是以哲學家身份研究時間問題的，他為那些喪失時間感的人提供了一些簡單方法：

“如果你傾向於抱怨時間流逝緩慢、生命正在消逝，或許解決方法是嘗試為生活注入更多獨特體驗…這樣你的人生故事會更豐富，而不至於從指縫中溜走。”

寫信給喬什·祖姆布倫，郵箱：[email protected]

刊登於2022年10月8日印刷版，標題為《當時間模糊時，可能預示着創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