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而非增長，是習近平的關注重點 - 《華爾街日報》

中國共產黨全國代表大會每五年舉行一次，正式任命25名政治局委員及其七人常委會。自1982年鄧小平開啓"改革開放"時代以來，晉升高級職位的名單對中國觀察家來説具有深遠意義。

10月16日召開的第二十次代表大會將有所不同。現在只有一個任命至關重要：習近平，中國的"全能主席"。代表們將以2296票對0票再次任命習近平同志為中共中央總書記，開啓第三個五年任期。他還可能被正式確立為國家的"偉大領航員"、“人民領袖"甚至"主席”，將其與毛澤東相提並論，進一步鞏固其權力。

習近平改變了中國政治的基本規則。他持續開展的反腐敗和政治整肅運動在官員中形成了恐怖統治。與過去政治局反映精英階層各派勢力與利益的平衡不同，新領導層很可能絕大多數由習近平的忠誠支持者組成。

本次全國代表大會的重大新聞將不是高層人事任命，而是習近平正式工作報告中的意識形態內容。在他的治理下，共產主義意識形態不再是對事實上的無限制國家資本主義制度的表面裝飾。習近平是一位意識形態原教旨主義者，他將共產黨推向列寧主義左翼，將經濟推向馬克思主義左翼，將中國的外交和安全政策推向民族主義右翼。在整個過程中，習近平意識形態表述的變化也成為後來政策變化的最佳預測指標。與毛澤東時代一樣，意識形態已成為向中國9600萬共產黨員傳遞實際政策變化的嵌入式密碼語言。

在經濟方面，習近平主席認識到中國經濟增長正在放緩。人口壓力是主要阻力；中國人口正在老齡化，勞動力不斷萎縮。習主席調整私營部門與國有部門關係的決策拖累了經濟增長。其清零政策持續導致大城市停擺。而不穩定的地緣政治環境正在破壞全球供應鏈和更廣泛的貿易。

習主席需要決定針對這四大因素中的哪些方面來恢復增長。他對人口結構問題無能為力，但在防疫限制方面大有可為。他可能在實施更有限的醫療監測之前，宣佈取得抗疫"人民勝利"。

意識形態是核心問題。習主席認為私營部門是對共產黨權力的長期挑戰。他對科技領域的私營控制以及所謂房地產金融"虛擬經濟"抱有深刻疑慮。不要指望他的工作報告會展現對市場的重大意識形態迴歸。儘管可預見的負面影響，習主席很可能決定在意識形態上進一步左轉。

在外交政策方面，自2002年以來歷屆黨代會都宣稱中國處於"戰略機遇期"。這是意識形態密碼，意味着沒有重大戰爭威脅，中國可將經濟快速增長作為核心戰略重點。從2019年開始，官方表述開始轉變。中共認為美國戰略已形成兩黨共識的長期強硬轉向，包括在台灣和"一箇中國政策"上的深刻變化。中方認為日本、澳大利亞、印度和北約也日趨敵對，試圖通過制度安排制衡中國實力。北京"戰狼外交"已產生現實後果。

習主席很可能將以賦予國家安全高於經濟優先權的方式，在其報告中定義中國新的戰略環境。這可能預示着中國正逐步轉向長期備戰狀態。然而短期內，習主席或許仍會尋求穩定（儘管不是正常化）中美關係。他不希望在2020年代與美國發生意外衝突。在當前條件下，中國可能戰敗的風險仍然過高。他希望通過努力到2030年代改變這一局面。

習主席也意識到，中國與俄羅斯災難性入侵烏克蘭的緊密關聯損害了其地緣政治地位。北京對莫斯科的支持在外交上造成了損害，尤其是在歐洲，中國正竭力修補關係。習主席還希望減輕當前地緣政治對全球及中國經濟增長的拖累。

當拜登總統與習主席11月在巴厘島會晤時，一系列相互競爭的利益將在習主席腦海中交織。他將帶着黨代會加冕禮的勝利姿態出席。但與此同時，他也將對中國經濟狀況感到焦慮，特別是因為他可能僅會拉動恢復強勁增長所需的四項政策槓桿中的兩項。

若北京和華盛頓能降低全球戰略温度，國際社會自然會鬆一口氣。但若中國根本的意識形態和戰略算計不發生更深刻的轉變，對抗仍是2030年代最可能的結果。當然，除非美國及其盟友與台灣在此期間建立起有效的軍事和經濟威懾。

陸克文先生是亞洲協會全球主席，著有《可避免的戰爭：美國與習近平領導下的中國之間災難性衝突的危險》。他曾於2007-2010年及2013年擔任澳大利亞總理。

插圖：大衞·克萊因本文發表於2022年10月13日印刷版，標題為《安全而非增長是習近平的關注重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