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京會像赫魯曉夫和戈爾巴喬夫那樣下台嗎？——《華爾街日報》

公開聲明與烏克蘭局勢的嚴重性不相稱。它們變得過於隨意、即興和膚淺。

俄羅斯繼續對烏克蘭城市發動導彈襲擊。克里米亞大橋被大膽摧毀，給弗拉基米爾·普京帶來了沉重打擊，幾小時內烏克蘭就挑釁性地發佈了一枚描繪被毀橋樑的郵票。北溪管道遭到破壞。雙方互相指責，但無論如何，歐洲都準備迎接一個漫長黑暗的冬天。雙方都在公開威脅或猜測使用核武器的可能性。

我認為這場戰爭不是在進展，而是在加速。

拜登總統開始公開將當前時刻與古巴導彈危機相提並論。據報道，他在紐約市民主黨籌款活動上的發言稱：“如果事態繼續這樣發展下去，我們確實面臨使用核武器的直接威脅。……自肯尼迪以來，我們還沒有面臨過世界末日的可能性。”弗拉基米爾·普京“不是在開玩笑”。

如果我們面臨世界末日，這應該佔據總統的全部時間。肯尼迪講話時是經過深思熟慮、謹慎的，並且是對全國發表的。

自二月份坦克首次行動以來，本專欄一直關注的是隨後聲明、推文、俏皮話和即興發言的語氣、數量和速度。烏克蘭總統弗拉基米爾·澤連斯基最初必須表明他和他的國家會戰鬥：“我需要彈藥，而不是搭車。”西方則必須明確表示會抵制這種對國際法的粗暴違反，對一個主權國家的暴力入侵。如果不這樣做，就等於接受法律毫無意義的觀念；世界是一個叢林，野蠻者佔據上風。

自那時起，隨着風險不斷升級，各國領導人的態度卻變得過於隨意——輕率且馬虎。部分原因在於社交媒體讓全球深陷其中。大使們像發射火箭般在推特上嘲諷挑釁，收穫的不是輻射彈坑而是擊掌歡呼。我無法將"可能的核戰爭"與"來點刻薄話"這兩個短語在腦海中聯繫起來，但許多人可以。

當下我們需要一份嚴肅、莊重、有深度的文件，以反映我們所處時代的重大性。一場完整的總統辦公室講話，不應情緒化，而應向深思熟慮的國民理性闡述。一份具有定義性的重大聲明：我們處於什麼境地？是否與克里姆林宮保持溝通？美國人民該如何看待這一切？

在外交與人生中，有時必須保持沉默以待形勢發展、新選項浮現。但我們並未保持沉默。至於深思熟慮的效力，有時它能冷卻或延緩事態。若我們正走向末日決戰，慢速路線才是上策。

米哈伊爾·戈爾巴喬夫1990年7月2日在莫斯科舉行的蘇聯共產黨第28次代表大會上發言。圖片來源：塔斯社/Zuma Press在此我要直接談及普京本人。只要他繼續掌權，就難以想象和平解決方案。或許相關機構內部已開始討論如何最有效地反對他——國家情報機構、軍隊甚至內閣。若真有其事，對話可能是這樣的：普京親自發動了這場構思拙劣、執行更糟的戰爭；常規手段恐難取勝；使用核武或化武將給俄羅斯帶來實質危險與聲譽災難；烏克蘭冒險已使俄羅斯經濟承壓、政治穩定受損；人民並不支持——無論是目睹世界縮水的精英、理想破滅的中產，還是兒子們被犧牲的偏遠地區民眾。

一位資深觀察人士本週表示，普京先生曾是強人，如今已成弱者。他暗示，這類情況難以持續。

1964年10月赫魯曉夫下台時，其成年兒子謝爾蓋正在寫日記。二十四年後日記出版時，謝爾蓋接受了《紐約時報》記者費莉西蒂·巴林傑的採訪。

1964年時年70歲的赫魯曉夫曾在古巴導彈危機中令克里姆林宮蒙羞——他的咄咄逼人最終以退讓收場。他最初是通過前政治局委員的保鏢電話得知陰謀，該保鏢警告謝爾蓋：其上司克格勃主席、共產黨書記和兩名現任政治局委員正策劃政變。赫魯曉夫並不相信，但仍要求通知其好友米高揚總統。後來在黑海別墅接到緊急會議通知時，他才突然意識到異常——海灘附近徘徊的船隻，非常規配置的警衞。

政治局會議上，政變者指控他管理不善、任人唯親、言行失當。他承認自己粗魯，但否認其他指控。二次會議後他接受了命運。塔斯社宣稱他因健康欠佳和高齡退休。餘生他在修剪園藝中度過，從歷史照片中被抹去，1971年離世。頗具諷刺的是，他後來對米高揚表示此事證明了自己推行的進步——誰敢要求斯大林辭職？“我們早被消滅了”。

更近的一次是在1991年8月，針對米哈伊爾·戈爾巴喬夫的政變企圖。當時他正在黑海別墅度假，通訊被切斷後遭到軟禁。華約國家正紛紛脱離蘇聯。克格勃和軍方不滿戈爾巴喬夫的改革路線，聲稱擔心蘇聯將是下一個解體的對象。他們調遣坦克開進莫斯科，佔領國家電視台，宣佈戈爾巴喬夫因健康原因離職。大批民眾湧上街頭抗議政變，民主派領袖鮑里斯·葉利欽站在坦克頂上呼籲抵抗。軍隊倒戈，克格勃退讓，戈爾巴喬夫重返莫斯科。但此時的莫斯科已是葉利欽的天下。數月後的聖誕節當天，戈爾巴喬夫宣佈辭職。葉利欽宣告蘇聯解體。從此只有俄羅斯，重生的俄羅斯。

戈爾巴喬夫在告別演説中表示反對"肢解"前蘇聯國家，並警告分裂出去的各加盟共和國將面臨危險。六年後，葉利欽任命了一位年輕的情報機構國內部門新任負責人——弗拉基米爾·普京。

普京已經瓦解或馴服了可能反對他的各種機構。他很可能已將權力牢牢掌控。與面對戈爾巴喬夫政變抗議時畏首畏尾的克格勃不同，他恐怕不會對流血衝突有所顧忌。赫魯曉夫是完全理性的政治人物，戈爾巴喬夫也是，顯然他們的反對者同樣如此。但我們無法確定普京是否如此。

而且普京還擁有知曉前兩次政變結局的優勢。他可能對這兩次事件都做過深入研究。當然，1991年戈爾巴喬夫事件時，他作為克格勃軍官親歷了全過程，儘管後來他堅稱自己在政變伊始就辭職了。

只有當我們現在展現出嚴肅、冷靜和莊重的態度，並重申冷戰時期的傳統立場——我們反對俄羅斯政府的行動，但對俄羅斯人民唯有尊重與敬意，我們只希望與他們和平共處——我們才能真正幫助那些持不同政見者。

更正

古巴導彈危機期間，約翰·F·肯尼迪曾參加了一場籌款活動。此前的版本對此表述有誤。

蘇聯總理尼基塔·赫魯曉夫在國家新聞俱樂部記者會上發言。圖片來源：貝特曼檔案館本文發表於2022年10月15日印刷版，標題為《普京會像赫魯曉夫和戈爾巴喬夫那樣下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