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爾街日報》：迎接填補勞動力短缺的機器人軍團

新一代機器人正席捲而來——在這個勞動力短缺的世界裏，企業領袖們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熱切地歡迎它們。

在用工荒壓力、技術飛躍和成本效益提升的共同推動下，全球機器人軍團正快速擴張。國際機器人聯合會週四發佈數據顯示，去年全球工業機器人安裝量達50萬台，創歷史新高，較2018年創下的前紀錄增長22%。

該機構稱，全球工業機器人總數現已達到350萬台的峯值，超過了除紐約和洛杉磯外所有美國城市的人口規模。

這標誌着生產、運輸乃至消費方式可能發生巨大變革，一些研究者將這種趨勢稱為"機器人經濟"。研究人員、經濟學家、工程師和商界領袖預測，未來我們將比現在更依賴機器人來生產糧食、製造商品、照護老人並推動全球經濟增長。

就連曾經的懷疑論者也轉變了立場。埃隆·馬斯克2018年曾發推稱"人類被低估了"，承認特斯拉過度自動化是個錯誤。如今面對勞動力短缺，執掌更龐大企業的他正全力擁抱自動化浪潮。

上月末，這位億萬富翁展示了一款名為"擎天柱"的人形機器人的早期原型。特斯拉計劃最終以低於2萬美元的價格出售該機器人，並計劃將其用於汽車生產。“我認為，當勞動力不再短缺時，它將徹底顛覆經濟的概念，“他説。

有充分理由相信，鑑於勞動力老齡化和其他人口結構變化導致全球長期勞動力短缺，機器人應用的加速趨勢將持續下去。

中國憑藉全球最大的人力勞動力成為世界工廠，近年來一直是機器人應用的最大市場，2021年全球工業機器人安裝量中有一半來自中國。去年中國汽車行業安裝了6.2萬台機器人，是前一年的兩倍。

根據國際機器人聯合會和股票研究公司Bernstein的分析數據，在日本這個全球最發達經濟體之一，製造業中機器人使用數量與從業人數之比（稱為"機器人密度”）在2017年至2020年間增長了近30%，而這一指標此前十多年幾乎停滯不前。

Bernstein分析師Jay Huang表示，過去四年只是"機器人復興"的開端，這種更廣泛、更快速採用機器人的趨勢將持續下去。推動這一趨勢的是機器人從汽車製造焊接等長期應用領域擴展到更具挑戰性的任務，包括零件拾取和其他機器操作等需要更高靈活性、適應性以及一定人工智能和機器視覺能力的任務。

“服務”機器人行業，基本上涵蓋了所有非固定在地面的機器人類型，同樣在快速增長，並有跡象表明其增長速度和年銷售額可能很快超越傳統工業機器人。

這些服務機器人種類繁多，從在本地雜貨店地板上自動清潔的機器人——美國幾乎每家山姆會員店和沃爾瑪都已“僱傭”了一台——到送貨機器人和接管諸如卸貨卡車等工作的移動機器人。

雖然全球沒有對服務機器人進行全面普查，但全球有超過1000家公司生產服務機器人，是製造工業機器人公司數量的10倍。機器人聯合會秘書長蘇珊娜·比勒表示，2021年至少安裝了121,000台服務機器人，儘管這肯定是一個低估的數字。2020年至2021年間，全球每年安裝的服務機器人數量增長了37%，超過了同期工業機器人年安裝量31%的增長率。

不會請假的員工

自2018年起，許多員工不再能保證出現在他們的加班清潔班次上，即使出現，工作質量也常常不盡如人意，美國經營112家超市的Schnuck Markets公司IT基礎設施和應用開發副總裁戴夫·斯特克表示。疫情期間勞動力短缺問題加劇，促使他的團隊測試了幾款自動地板清潔機器人，最終選擇了使用聖地亞哥Brain Corp公司車載軟件的Tennant公司的產品。

“我們使用光澤度計測量地板的光澤度，結果發現它超越了人工操作的洗地機效果，”斯特克先生表示。與之前支付給清潔公司的費用相比，這些機器人還為公司節省了成本。

經過Brain Corp軟件改造、可自主運行的洗地機。圖片來源：Brain Corp該公司首席營收官米歇爾·斯普魯伊特透露，全球有超過2萬台搭載Brain Corp軟件的自主清潔機器人正在運行，是2020年1月數量的兩倍。

三重因素的融合正推動機器人復興。鮑爾州立大學政治學副教授克雷格·韋伯斯特指出，首要因素是發達國家的人口趨勢導致勞動力嚴重不足，他近期就此主題發表了研究論文。麻省理工學院和波士頓大學經濟學家去年6月發佈的全面分析支持這一觀點：跨國數據顯示，勞動力老齡化會推動機器人應用——老齡化速度越快，機器人普及率增長越快。

第二個因素是自20世紀中葉汽車工業首次採用機器人以來，當前機器人的能力正以空前速度提升。

“這些新型機器人從根本上就不同，”波士頓動力公司首席執行官羅伯特·普萊特表示。該公司去年被現代汽車集團收購，因其四足機器人Spot在森林中漫步、檢查建築物和隨着熱門歌曲跳舞的病毒式傳播視頻而聞名。

新一代機器人具備移動能力和視覺感知，其行為靈活性遠超自20世紀60年代以來製造業中使用的工業機器人。

伯恩斯坦研究公司黃博士的研究表明，第三個因素是前兩個因素的綜合作用：人力成本飆升和機器人能力提升意味着，新機器人收回成本所需時間正在縮短。例如在中國，一台能操作工廠機牀的機器人可替代兩到三名工人，且能在不到兩年內實現投資回報。

波士頓動力公司推出的Stretch機器人是另一個例證，展示了機器人如何在競爭激烈的勞動力市場中為僱主解困。這款大型四輪機器人配備起重機式機械臂，末端裝有真空抓手，能從貨運集裝箱或卡車上卸貨。在傳統人工裝卸碼頭，這類工作既艱苦又易導致工傷。疫情期間物流業需求激增、工資快速上漲及高流動率，迫使僱主們競相爭奪願意且能勝任此類工作的工人。

DHL供應鏈（隸屬於DHL集團的合同物流公司）首席信息官莎莉·米勒表示，該公司已在田納西州孟菲斯倉庫對Stretch機器人進行了18個月測試。公司計劃在2023年前六個月部署20至30台該機器人，全部用於卡車卸箱作業。她補充説，行業用工難是其對這款機器人充滿熱情的原因之一。

在許多行業，員工對引入更多自動化的態度遠不如僱主樂觀。

西海岸碼頭運營商與代表碼頭工人的工會談判中，一個懸而未決的問題是哪些碼頭將實現自動化，以及因此失去現有工作的卡車司機和其他港口工人的去向。

同樣地，美國鐵路行業勞動力短缺及管理層的應對措施，成為近期工會與僱主談判的核心議題。鐵路公司提議完全取消列車乘務員崗位，實現列車全自動化運行。

歷史表明，雖然自動化通常接管人類的部分工作，但企業會逐漸將員工調配至其他類型崗位——尤其在勞動力緊張的市場環境下。但正如19世紀"盧德分子"紡織工人的先例所示，短期內自動化程度提升可能導致勞動力規模縮減，同時造成工人工作條件惡化。

以機器人形象重塑世界

各類機器人普及面臨的最大障礙在於，儘管過去幾年它們取得了顯著進步，但與人類相比仍顯得笨拙且缺乏靈活性。

在Schnucks超市，僅有約半數門店使用清潔機器人，因為它們無法適應老式地板。Steck先生表示，隨着門店逐步升級為拋光混凝土地面，將部署更多機器人。另一個問題是自主清潔機器人需要寬闊暢通的過道。他補充説，這意味着商店無法擺放製造商提供的促銷展架——這些通常置於過道中刺激衝動消費的"運輸展示架”。

Miller女士指出，同樣地，Stretch機器人目前僅能卸載以統一方式裝載的卡車和集裝箱——要求所有箱子尺寸相對統一、重量小於50磅且直接堆放在地面上。

機器人專家表示，實現機器人經濟需要雙方共同努力：機器人制造商將持續提升產品性能，同時人類也需要改造環境以適應機器人。

“我們建造的世界本是為人類活動設計的，而非機器人，“鮑爾州立大學的Webster博士説，“未來我們將不得不打造一個更契合機器人需求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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聯繫作者克里斯托弗·米姆斯，郵箱：[email protected]

出現在2022年10月15日的印刷版中，標題為“機器人經濟”終於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