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年輕查爾斯·達爾文的兩本書 - 《華爾街日報》

一幅描繪HMS貝格爾號的畫作。圖片來源：阿拉米1859年2月，倫敦地質學會將最高榮譽授予50歲的查爾斯·達爾文，以表彰他近三十年來對地質學的奉獻。這枚由稀有金屬鈀製成的沃拉斯頓獎章，認可了達爾文在山脈隆起、火山活動、珊瑚礁起源、冰川漂石分佈以及滅絕古生物學領域的開創性貢獻。

九個月後，隨着《物種起源》的出版，達爾文作為地質學家的職業身份被掩蓋。關於自然選擇（而非神創）理論的激烈爭議將他推向了生物學界的科學巨星地位，遮蔽了那些支撐其理論並在他著作開篇提及的"地質關聯"。

兩部引人入勝的著作聚焦了達爾文早期生涯：美國作家湯姆·查芬扣人心絃的《奧德賽：年輕的查爾斯·達爾文、貝格爾號與改變世界的航行》；以及英國曆史學家戴安娜·普雷斯頓的《查爾斯·達爾文的進化：貝格爾號史詩航行永遠改變了我們對地球生命的認知》。兩本傳記都以達爾文1831年12月27日至1836年10月2日的環球航行為主線，在扉頁地圖上標註了從英國普利茅斯出發的往返航線——經停非洲佛得角羣島、里約熱內盧、布宜諾斯艾利斯、福克蘭羣島、火地島、智利太平洋海岸、加拉帕戈斯羣島、塔希提島、新西蘭、澳大利亞、塔斯馬尼亞、科科斯羣島、南非、亞速爾羣島等地。

兩本書都展現了達爾文從旅程初期的業餘紳士博物學家，到近五年後作為雄心勃勃、善於分析的理論科學家走下小獵犬號的個人轉變，他熱切希望以專業地質學家的身份留下自己的成就。兩者都基於航行期間或之後不久產生的相同主要資料：達爾文長達751頁、跨越1841天的每日日記；寄給家人和同事的數十封信件；以及他發表作品中的段落。所有這些都可以從在線檔案中免費獲取，揭示了一個大部分時間在南美洲、主要在陸地上度過的達爾文，包括九次持續數週至數月的大型陸路旅行，通常騎馬或步行。

我從未讀過兩本書如此緊密地按照相同順序覆蓋相同內容，並自由使用相同冗長引用的作品。根據章節內容，它們近乎是彼此的翻版。然而，在風格和文學表達上，它們卻是截然不同的旅程。

查芬先生的《奧德賽》呈現了一場英雄般的冒險。他筆下強健的達爾文是一位航行在全球葡萄酒色海洋中的英國奧德修斯。作者本人扮演詩人荷馬的角色，力求文學效果。第一章開篇寫道：“從遠處看，那八名騎手在雜亂無章的潘帕斯平原上爆發出色彩斑斕的畫面，可能像是中世紀時期某幅宗教朝聖者的畫作。”其中一名騎手是眼神狂野、手持手槍的達爾文——一個抓住一切機會攀登附近最高峯的人——與無法無天的混血高喬人一起為生命而騎行。查芬先生指出，“達爾文的小獵犬號文字與米格爾·德·塞萬提斯、馬克·吐温和傑克·凱魯亞克等公路小説家的散文風格有許多共同之處。”

普雷斯頓女士的《進化》是一部文筆優美的成長故事，聚焦達爾文從一位靦腆的標本收集者（本有望成為鄉村牧師）到倫敦頂級私人俱樂部和學會中攀登事業階梯的新手科學家的心理蜕變。第一章以命運轉折和性格評價開篇：“運氣——至少與任何明確個人抱負或顯而易見的卓越才能同等重要——讓達爾文獲得了作為小獵犬號紳士博物學家航行的機會。他既非第一人選，也非顯而易見的選擇。“全書結尾則以對火地島原住民"悲劇消亡"的泣血哀歌收束，他們的消失"完美詮釋了達爾文的理論”——適者生存，不適者淘汰。

儘管風格迥異，《奧德賽》與《進化》講述的是相同的故事。達爾文獲得這份工作是因為小獵犬號艦長羅伯特·菲茨羅伊需要一位紳士作為談話夥伴來緩解自殺傾向。啓程前，達爾文已在劍橋導師約翰·史蒂文斯·亨斯洛引導下涉足地質學；他跟隨地質學家亞當·塞奇威克進行野外考察訓練；並獲贈菲茨羅伊艦長饋贈的查爾斯·萊爾《地質學原理》第一卷。

達爾文是敏鋭的觀察者和勤奮的標本收集者，但在航行期間並未產生關於自然選擇的頓悟。直到專家鑑定完他收集的標本，以及他偶然閲讀托馬斯·馬爾薩斯《人口論》作為消遣時發現"可依據的理論"後，這一突破才出現。歸國後，達爾文立即尋求地質學家萊爾作為導師與支持者。後來達爾文指定萊爾在其意外去世時負責編輯他的激進理論；也正是萊爾為《物種起源》確保了出版商。

回顧過去，地質學在《物種起源》發表後被進化生物學所掩蓋，這其實是達爾文自己一手造成的。他選擇地質學而非植物學和動物學，用他自己的話説，是因為“我將進入一個無人競爭的領域”。他隨後將深時與全球空間相結合，創造了一個“宏大且幾乎無人涉足的研究領域”，使他能夠同樣幾乎不受阻礙地進入。就像他所研究的物種一樣，達爾文可以被視為一個機會主義者，尋找新的知識領域來開發和主導。

儘管達爾文的傳記本身顯然是一個被廣泛研究過的領域，但查芬先生的《奧德賽》和普雷斯頓女士的《進化》都提供了新穎而令人興奮的觀點，很可能會在競爭中勝出。

托爾森先生是康涅狄格大學的地球科學教授。

2022年10月15日印刷版以“理論的進化”為題發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