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斯特·貝利》評論：對真相視而不見 - 《華爾街日報》

裏德·伯尼與埃夫拉伊姆·伯尼 攝影：卡羅爾·羅塞格紐約

**《切斯特·貝利》**是約瑟夫·多爾蒂在愛爾蘭劇目劇院創作的一部靜謐佳作，故事始於二戰期間布魯克林海軍造船廠一名年輕工人遭受重創的悲慘遭遇。主角切斯特由埃夫拉伊姆·伯尼以極具感染力的表演詮釋，他在劇中被一名精神失常的同事襲擊，導致雙目失明、雙手盡失並失去一隻耳朵。

然而在醫院竭力康復期間，切斯特堅稱自己的視力雖受損卻未完全喪失，並堅信雙手仍完好如初地長在臂端。擔任切斯特精神科醫生兼劇情旁白的菲利普·科頓博士（由埃夫拉伊姆的父親裏德·伯尼飾演）悲痛地指出，這些都是徹頭徹尾的妄想——切斯特以驚人的執着堅守這些幻想，最終被轉送至長島精神病院。

隨着劇情推進，科頓醫生試圖通過理性勸説讓切斯特直面殘酷的傷殘現實，這部戲劇逐漸拓展為一場深刻動人的探索：心靈與想象力如何（或許必須）適應最創傷性的經歷。當傳統醫療方案可能以患者幸福（或至少是內心平靜）為代價時，其倫理正當性是否成立？治療手段是否比疾病本身更令人痛苦？

儘管在劇中大部分時間裏，他的角色要麼卧牀不起，要麼短暫地坐在輪椅上，但以法蓮·伯尼的表演充滿活力，他描述了自己在遭受襲擊前後的生活，懷念地回憶起一次去曼哈頓的訪問，在那裏他立刻迷上了一個在報攤工作的紅髮女郎。後來他會幻想同一個女人作為護士在夜間來訪——儘管在一個黑暗的轉折中，我們會發現這些相遇有一定的真實性，但它們並不涉及夢寐以求的紅髮女郎。

當切斯特堅稱自己開始看到形狀和光線，甚至牆上畫作的基本輪廓時，年輕的伯尼先生那雙鋭利的藍眼睛閃爍着興奮的光芒。（科頓醫生告訴我們，他描述的是他曾看過的一幅梵高版畫。）在與科頓醫生的場景中，演員在表演中做出了微妙的區分；只有在這些段落中，他通過一種不聚焦的目光表明，切斯特完全看不見。後來，當醫生幾乎殘忍地讓切斯特意識到——至少是暫時地——他的手已經沒有了時，以法蓮忙碌地比劃的手臂縮回了睡衣裏。

裏德·伯尼長期以來一直是紐約最優秀的演員之一，憑藉其多才多藝和對新興作家或有挑戰性作品的濃厚興趣，確立了自己在非百老匯戲劇界的支柱地位。儘管他在這裏的角色不如切斯特那樣豐富或完全發展，但他為這個角色帶來了莊重和專注。醫生對個人困境的反應（他得知妻子一直在搞外遇；隨後離婚））帶有一絲自嘲的自憐，但更令人感動的是，演員揭示了醫生因與切斯特的關係——也許還有他自己無限温和的痛苦——而重新考慮他的工作。

由羅恩·拉戈馬西諾以優雅手法執導的這部作品，體現了這家小劇團一貫的精緻水準。約翰·李·比蒂（百老匯常青樹）設計的舞台以簡約雅緻、色調含蓄見長，布萊恩·麥克德維特的燈光設計讓陰影隨着劇情基調變化聚散流轉。

切斯特與醫生之間的某種對峙以一種毫不煽情卻震撼人心的方式得到化解。這段經歷改變了切斯特和科頓醫生——醫生終於意識到，正是心靈重塑現實的無限力量將切斯特從絕望中拯救出來。當他沉浸於與切斯特父親想象的對話時，他敦促對方告訴妻子：“告訴她，你的兒子是自己救贖的締造者。他用周遭的一切編織了這份仁慈。就像我們所有人一樣。”

但或許切斯特才是從磨難中獲得最大啓示的人，當他仍在為自身經歷的真相抗爭時説道：“每個人總想給我解釋。好像這能改變什麼。好像只要找到原因，一切就會好起來。可也許根本沒有原因。也許事情就這樣發生了。”

他或許會補充説：也許我們本就有權按照自己的意願——也必須如此——對苦難作出反應，並塑造我們應對它的方式。

伊舍伍德先生是《華爾街日報》戲劇評論人。

刊發於2022年10月21日印刷版，標題為《視而不見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