鮑里斯·約翰遜可能是保守黨最後的希望——《華爾街日報》
Dominic Green
利茲·特拉斯在任僅45天、實際掌權時間更短便宣佈下台,意味着到下週五之前,英國將迎來自1827年以來首次一年內更迭三位首相的局面。英國曆史上曾因在任首相突然離世(1827年的喬治·坎寧、1922年的安德魯·博納·勞)而出現高層快速更替。但自1782年諾斯勳爵作為約克鎮戰役的遲延犧牲品辭職(由羅金厄姆勳爵和謝爾本勳爵先後接手談判終結美國獨立戰爭)以來,再未因不體面原因發生過此類情況。若今年三位首相中有兩位是同一個人——鮑里斯·約翰遜——那將更加令人瞠目。
諾斯勳爵時代的現代政黨概念尚未成形,只有派系之分。而如今保守黨也已名存實亡,只剩派系傾軋。這不僅是因為保守黨執政十二年後已江郎才盡——內閣要職由有能力但缺乏經驗者,或有經驗卻庸碌無能者把持。1770年,作為羅金厄姆早期政黨智囊的埃德蒙·伯克曾將政黨定義為"基於共同認可的具體原則,通過聯合努力促進國家利益的團體"。而2022年的保守黨議員們,除保住權力外已無任何共同信念可言。
議會中的保守黨人不僅分裂為脱歐派和留歐派,他們還分化成遵循撒切爾傳統的自由市場小政府自由主義者,以及歷史更悠久的干預主義大政府家長式治理擁護者。這兩重分裂並不重合,而是相互交織,導致派系傾軋、背後中傷、局勢動盪與決策癱瘓。
這個政黨的頭腦——議會保守黨人——正在與其軀體(即基層黨員)背道而馳。黨員羣體主要分佈在郡縣和遠郊(工黨與自由民主黨掌控着內城區),而議員們則生活在威斯敏斯特的政治泡沫中。基層黨員年齡普遍比議員年長,也更傾向於支持英國脱歐和撒切爾主義。他們從未要求保守黨議員在七月份罷免鮑里斯·約翰遜,至今仍比議員們更青睞約翰遜而非他們選擇的裏希·蘇納克。
然而在2016年公投中,超過半數保守黨議員曾投票反對脱歐。他們忌憚約翰遜的個人魅力、政治手腕和毫無顧忌的行事風格,2019年接受其出任首相只是為了避免大選失利。但約翰遜最終為保守黨贏得了80席的絕對優勢,創下自1983年撒切爾夫人以來最大勝績。
去年夏天,蘇納克的支持者通過媒體散佈首相違反防疫規定的消息,以政變形式"回報"了約翰遜。這場醜聞在威斯敏斯特泡沫中引發震盪,卻讓基層黨員困惑不已,更激怒了2019年將信任賦予約翰遜的保守黨新選民——他們再次發現自己被倫敦那羣傲慢的托利黨人否決了意願。
城鄉之間的經濟與體驗差距,曾是18世紀英國政治與19世紀法國小説的鮮明特徵。在美國,這種分化以"大分類"形式重現——藍州大都市沿海地帶與紅州小鎮內陸地區形成夾心結構。在英國,這種差距仍如蓋斯凱爾夫人1854年小説所描繪的"南北鴻溝"。撒切爾革命進一步擴大了倫敦與英國其他地區的差距:北方鏽跡斑斑的維多利亞工業被零散的服務經濟取代,而南方通過倫敦金融城"金融大爆炸"改革釋放了繁榮浪潮。
2016年公投中脱歐派得票過半,實因形成了奇特聯盟——主張南方"金融大爆炸2.0"與"泰晤士河畔新加坡"的羣體,與要求福利保障和貿易保護的北方全球化失意者,在"脱離歐盟"這一原則上達成短暫共識。2019年約翰遜承諾通過"提升水平"政策彌合財富、機遇和基礎設施差距,由此構建起新保守黨聯盟:既包含受益於倫敦及全球市場的南方富裕階層,也囊括尋求抵禦全球化衝擊的原工黨選民。
唯有約翰遜這般政治魔術師能在如此明顯的矛盾間維持平衡。儘管面臨疫情與經濟逆風,一年前保守黨仍保持民調優勢,因其北方政策兑現了選舉承諾。隨着約翰遜下台,2019年的保守黨格局土崩瓦解,而特拉斯政府的災難性表現徹底堵死了迴歸撒切爾主義路線的可能。如今威斯敏斯特陷入派系傾軋,市場動盪不止,保守黨支持率呈斷崖式下跌。
伯克曾寫道:“當惡人聯手,好人必須聯合。”如今英國政客們常説,只有鮑里斯·約翰遜同時握有選民和保守黨基層的“授權”。唯有約翰遜能以其2019年宣言的原則,重新凝聚保守黨議會各派系。他或許仍會輸掉下屆大選,但也可能挽救他的政黨。
格林先生是《華爾街日報》撰稿人,皇家歷史學會及外交政策研究所研究員。
7月6日,倫敦唐寧街的英國首相鮑里斯·約翰遜。圖片來源:HENRY NICHOLLS/REUTERS本文發表於2022年10月22日印刷版,標題為《鮑里斯·約翰遜可能是保守黨最後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