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新領導班子預兆北京與西方互動將生變數 - 《華爾街日報》

中國領導層的更迭很可能會改變北京與世界其他地區，尤其是與西方的互動方式。

新一屆領導班子中不再有那些數十年來引領中國融入全球經濟的親市場務實派。相反，習近平將開啓其第三個任期，身邊是一批以效忠最高領導人著稱的資深黨務官員。

兼具政治地位與技術官僚能力的官員——這種組合曾賦予他們在全球市場的公信力——已不再位居黨內高層，其中包括：曾與特朗普政府談判達成貿易協議的習近平經濟顧問劉鶴、數十年來以改革派銀行家和金融監管者身份活躍的郭樹清，以及擁有美國教育背景的央行行長易綱。

以親市場傾向聞名的習近平經濟智囊劉鶴即將以70歲高齡退休。圖片來源：LEAH MILLIS/REUTERS中國官員結構的代際變化反映出，習近平對意識形態純潔性、國家安全和黨的控制的重視，已壓倒了過去數十年中國政策標誌性的實用主義。

週一，儘管中國新發布的三季度經濟數據超出市場預期，但滬深港股市仍全線下跌，投資者用腳投票回應新領導班子陣容。

鄧小平等中國前領導人曾接納資本主義力量，與美國等發達經濟體建立關係，並將經濟發展置於黨的任務核心。習近平則將政治置於首位，即使這有損中國經濟增長，這顛覆了西方對北京方面預期的盤算。

中國領導人習近平（左）和中共新一屆領導團隊成員在北京合影。圖片來源：Kevin Frayer/Getty Images習近平在10月16日剛剛閉幕的中國共產黨代表大會開幕式上發表講話時指出，未來五年中國與西方關係日益緊張之際的一個主要發展目標是建立一個在地緣政治上具有韌性的經濟，大幅減少對外國市場和技術的依賴。

習近平之前就曾暗示他尋求讓中國實現自給自足。但值得注意的是，習近平在最新的政治報告中沒有使用過去20年來中共領導層一直使用的一個表述，即中國處於"重要戰略機遇期"。

季刊《中國領導層觀察》(China Leadership Monitor)的編輯裴敏欣表示，這一表述代表北京方面發出的信號，即中國的目標是保持與世界其他地區（尤其是美國）關係的平穩，並專注於經濟增長。

裴敏欣説：“習近平基本上是在説，中國不怕與美國打冷戰。”

上海市委書記李強將在中國領導層調整中出任總理。圖片來源：mark r cristino/Shutterstock據官方新華社週日發佈的報道，對習近平來説，除了政治忠誠度外，領導層人選的一個關鍵考量是候選人是否具備"勇氣和能力對抗以美國為首的西方制裁，維護國家安全"。

中國正經歷數十年來最嚴重的經濟放緩，這在很大程度上是領導層自身政策所致。

在過去一週領導層換屆的準備階段，中國國內外的許多投資者和企業高管都渴望看到更多務實的技術官僚上位，以幫助中國的政策重心重新回到經濟增長上來。

習近平去年推動中國遠離西方式資本主義的運動削弱了企業信心，導致民間投資驟降。他嚴格的"清零"防疫政策抑制了消費支出，擾亂了商品供應。他決定讓北京與莫斯科結盟，導致更多外資企業撤出中國。

今年早些時候，日益加劇的經濟陰霾為習近平的二把手、即將離任的總理李克強創造了機會，他幫助叫停了習近平的一些舉措，包括幾乎全面打壓民營科技企業。據接近決策層的人士透露，李克強一直試圖影響由誰接替他的決定。週日公佈的名單顯示，他未能如願。

民眾提到的兩位候選人——被視為鄧小平“改革開放”政策少數傳承者之一的温和派王洋，以及負責貿易和外國投資的副總理胡春華，均未進入新一屆政治局高級領導層。

相反，習近平主席屬意的候選人、上海市委書記李強將獲得這一職位。

中國一些商界人士對李強在民營經濟活躍的東部省份浙江的工作經歷感到欣慰。也有人指出，習近平本人也是通過主政浙江等經濟發達地區晉升的，但隨着時間的推移，習近平將重點放在了加強國家對市場力量的管控上。

中國人民銀行行長易綱，曾致力於推動中國金融市場對外國投資者更加開放，但未能進入中國共產黨精英中央委員會。圖片來源：florence lo/Reuters李強對習近平的主要價值在於他是習近平願景的忠實執行者。重要的是，李強符合習近平可以依靠的人選標準，以應對與美國日益激烈的競爭。

華盛頓一直在逐步收緊對華技術產品銷售的管制。最近，拜登政府公佈了限制向中國企業銷售半導體和芯片製造設備的法規，這可能會打擊中國成為未來科技領域領導者的努力。

根據上海市政府發佈的官方聲明，近年來，李強先生敦促上海的半導體企業“構建創新鏈，加大力度實現技術突破”。

2018年中美貿易戰最激烈時，李強響應最高領導人的號召，致力於將中國打造為未來的全球創新與產業中心，並促成特斯拉公司在上海開設電動汽車工廠。

李強指示地方政府為這家美國電動汽車先驅提供廉價土地、低息貸款和税收優惠，作為回報，特斯拉此後培育了本地供應商並扶持了落後的中國電動汽車企業，助力中國成為全球電動汽車製造領導者。

2019年，李強協助在上海啓動了一家新證券交易所，旨在幫助中國科技公司融資，更好地與美國同行競爭。據知情官員透露，在決定設立被稱為“中國版納斯達克”的科創板之前，習近平諮詢的少數人中就包括李強。

北京經濟團隊的整體調整比許多中國觀察人士預期的更為激進，使得多個機構的管理陷入不確定性。

過去幾年主導防範金融風險工作的銀行業最高監管者郭樹清，以及致力於推動中國金融市場對外資開放的中國人民銀行行長易綱，均未達到官員非正式退休年齡。儘管如此，兩人均未入選黨的中央委員會，這意味着他們將卸任現職。

據熟悉情況的相關官員透露，央行行長職位的首要競爭者是現任北京市委副書記殷勇，他曾在中國人民銀行工作。殷勇擁有清華大學工程學博士學位和哈佛大學公共管理碩士學位，但他在與西方同行打交道方面缺乏易綱那樣的經驗。

在當前的氛圍下，他的海外教育背景不被視為優勢：中文搜索引擎百度上公佈的簡歷未提及哈佛經歷，這一省略暗示中國對外國影響的牴觸情緒日益加劇。

即將年滿70歲的劉鶴是習近平的首席經濟智囊，以親市場立場著稱。過去幾年作為習近平的貿易特使，這位英語流利、享有改革者聲譽的官員儘管中美關係日趨緊張，仍在華盛頓備受尊重。

但知情人士稱，劉鶴去年因未能阻止中國網約車公司滴滴出行進行44億美元的美國首次公開募股，被迫作出毛澤東式的自我批評。今年早些時候，在中國監管審查加強的背景下，滴滴從紐約證券交易所退市。

預計習近平將讓相識數十年的心腹何立峯接替劉鶴，但何立峯國際知名度有限。這位執掌國家重要經濟規劃部門的官員去年強力推行習近平的碳減排目標，間接導致全國性煤炭短缺並引發工業生產紊亂。

新華社週日的報道稱，在領導職務的選拔上，習近平“親自謀劃、親自把關”。

卡內基國際和平基金會中國問題專家保羅·黑涅爾指出，隨着習近平身邊聚集起一批忠誠支持者，“我們見證了任何對習近平主導地位的抵制的終結”。

致信魏玲玲，郵箱：[email protected]

本文發表於2022年10月25日印刷版，標題為《習近平的人事佈局反映出對西方更強硬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