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易斯·阿姆斯特朗:黑與藍》評論:薩奇莫的複雜遺產 - 《華爾街日報》
John Anderson
路易斯·阿姆斯特朗 圖片來源:Apple TV+正如歐內斯特·海明威將現代美國文學的源頭定位在《哈克貝利·費恩歷險記》,邁爾斯·戴維斯在現代美國音樂——爵士樂中發現了其最初化身——路易斯·阿姆斯特朗。“你無法吹奏出路易斯沒吹過的音符,”戴維斯説。但與許多崇拜阿姆斯特朗的黑人樂手一樣,戴維斯也對其公眾形象感到尷尬。太多笑容,太多“滑稽戲”表演。迪茲·吉萊斯皮稱他為“種植園角色”。音樂革命者阿姆斯特朗的形象,長期與湯姆叔叔式的阿姆斯特朗形象相沖突。
這位小號手(兼歌手,以免有人忘記)於1971年去世,很難想象還有比是否認識路易斯·阿姆斯特朗(又名薩奇莫、波普斯)更能體現代際鴻溝的標誌。從20年代到60年代(當時他以《你好,多莉!》躋身排行榜前40名),他無處不在,但此後似乎從流行樂壇消失了。直到現在,似乎才能以正確的眼光看待他,這正是薩夏·詹金斯在《路易斯·阿姆斯特朗:黑與藍》中對他所做的詮釋。這部電影在紀錄片形式上可能沒有像阿姆斯特朗在《西區藍調》(1928年由路易斯·阿姆斯特朗和他的熱力五重奏錄製)開場華彩中那樣冒險,但它是一部大膽的作品,是對20世紀美國流行音樂最重要人物的一份深情而值得的致敬。
詹金斯先生早前關於説唱和嘻哈的紀錄片已確立了他作為電影製作人與文化評論家的雙重身份,在這部作品中,他摒棄了傳統的訪談形式,大部分時間讓阿姆斯特朗以不同形象、不同年齡段的樣貌佔據銀幕。畫面背後我們聽到的聲音包括阿姆斯特朗本人的——詹金斯巧妙運用了這位主角大量盤式錄音帶資料(阿姆斯特朗有記錄一切事物的強迫症,連閒談也不放過)。這些當年看似隨意的對話如今顯得彌足珍貴:他談及母親、童年在紐奧良妓院打工的經歷,以及在當地"有色流浪兒童之家"的成長歲月——他因在街頭鳴槍被送往該機構,卻在那裏第一次接觸短號。這位音樂家對美國種族問題時而粗糲尖鋭的思考,將徹底打破觀眾認為阿姆斯特朗骨子裏只是個對歧視無動於衷的滑稽藝人的印象。事實上,他內心時常湧動着強烈的憤懣。
但作為以娛樂大眾為天職的表演者,他將對國家的不滿深藏不露(至少對公眾如此);詹金斯收錄了一段1957年小石城學校種族融合危機期間的即興採訪,可見阿姆斯特朗對阿肯色州長奧瓦爾·福伯斯保持着剋制的憤怒。而他也有自己獨特的愛國方式:當被問及為何常在演出中演奏《星條旗永不落》時,他説:“我覺得自己是個堂堂正正的人…我和那些扛起步槍喊着’向前進’的士兵同樣自豪。“評論家丹·摩根斯坦(本片高頻出現的解説者)回憶詹姆斯·鮑德温聆聽阿姆斯特朗演奏國歌后的評價:“這是我第一次喜歡上這首歌。”
路易斯·阿姆斯特朗圖片來源:Apple TV+詹金斯先生完成了一項艱難的任務,成功詮釋了阿姆斯特朗為何是音樂天才。(在大樂隊時代的知識分子領袖阿蒂·肖的多次音頻訪談中,他對天才及阿姆斯特朗給出了極具説服力的解釋。)同時,影片也揭示了他在民權立法時期和日益高漲的黑人運動中失寵的原因。但僅從《路易斯·阿姆斯特朗:黑與藍》中那些跨越生死、包羅萬象的多元聲音,就足以展現這位傳奇人物的影響力以及他如何令崇拜者都難以捉摸:早期爵士革新者傑利·羅爾·莫頓與自由爵士傳奇阿奇·謝普;樂評人倫納德·費瑟與電視主持人邁克·道格拉斯;倫納德·伯恩斯坦與邦克·約翰遜;阿姆斯特朗深愛的第二任妻子露西爾·阿姆斯特朗,以及他的首任妻子、曾説服他離開恩師小號手金·奧利弗的熱力五重奏與七重奏鋼琴手莉爾·哈丁。“我告訴他,“哈丁回憶道,“我不想嫁給一個二流小號手。“無論你怎麼評價,正如詹金斯所言:阿姆斯特朗此後從未屈居人後。
安德森先生是《華爾街日報》的電視評論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