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惕》評論:自由之路上的被遺忘英雄 - 《華爾街日報》
Roger Lowenstein
威廉·斯蒂爾(1821-1902)。圖片來源:斯沃斯莫爾學院友誼歷史圖書館。什麼是地下鐵路?普遍印象中它完全是臨時拼湊的,或近乎如此。但陶森大學歷史學家安德魯·K·迪默指出,這條北上路線往往組織嚴密。在費城的一個站點,有位一絲不苟的辦事員曾指引數百名非裔美國人奔向自由。
如今鮮為人知的威廉·斯蒂爾,不僅協助逃亡者完成驚險旅程,還細緻記錄了每個細節——比如1853年為約翰·亨利·希爾花費的1.25美元。這些浩繁的記錄構成了《地下鐵路》(1872年)的基礎,這本800頁的朝聖者實錄成為迪默傳記的核心史料。《警覺:地下鐵路之父威廉·斯蒂爾的一生》重現了美國曆史的重要篇章。
除了解救逃亡奴隸,斯蒂爾在內戰前後都是傑出的黑人領袖。他同時是商人、黑人自助運動倡導者,曾協助哈麗特·塔布曼並與弗雷德里克·道格拉斯交往甚密。作為民權運動早期先鋒,廢奴主義者威廉·勞埃德·加里森曾為他籌款演講。
《警覺》實現了迪默的寫作目的:彌補斯蒂爾被歷史記憶"擦除"的遺憾。1821年出生的威廉·斯蒂爾是新澤西州南部18個孩子中最小的。嚴父讓他劈柴打工,無暇求學。不安於父親管束的他逃往費城,輾轉從事卑微工作。其經歷頗有青年林肯的影子,當然還額外承受着種族界限的重壓。
19世紀20至30年代的新澤西州,奴隸制正處於逐步廢除的過程中,這給威廉的童年蒙上了陰影。他的父親在馬里蘭州獲得了自由,但同樣來自馬里蘭的母親卻是一名逃亡奴隸,時刻面臨着追捕者的威脅。年幼的威廉和兄弟們常遭白人孩童欺負,心靈創傷想必極為深重。威廉畢生追求"體面生活",不僅勸誡黑人同胞提升社會地位,更痛斥那些沉溺於"輕浮"或懶惰之人。
轉機出現在費城,他在賓夕法尼亞反奴隸制協會謀得職位,這裏是廢奴主義者網絡的核心樞紐。雖受聘為文書,他很快承擔起更重要的職責。協會成員除推動法律解放外,還與警戒委員會的獨立行動密切相關——該組織積極協助逃亡奴隸。1852年,這個跨種族委員會改組,斯蒂爾被任命為執行主席。
他的職責包括安排逃亡者的轉移路線。作為自由州的賓夕法尼亞毗鄰蓄奴州,仍不夠安全。斯蒂爾與妻子萊蒂西亞在撫養四個孩子的同時,常收留逃亡者暫住,繼而將他們送往新英格蘭或加拿大。他與哈里斯堡等"地下鐵路"站點的盟友協同行動,有時還與南方同情者合作策應逃奴。他還與那些苦尋親人的逃亡者保持通信,加拿大一位孤獨的避難者寫道:“我的靈魂備受煎熬。”
迪默教授着重研究了邊境州——多數逃亡者的來源地。對被賣往深南地區的恐懼常促使奴隸出逃。隨着馬里蘭和弗吉尼亞的種植園經濟轉型,奴隸制收益遞減,部分奴隸主允許奴隸(包括斯蒂爾的父親)通過額外勞動贖買自由。迪默寫道:“當自由近在咫尺卻難以企及時,奴隸制的邊境地帶永遠充滿抗爭。”
1850年妥協法案中的《逃奴追緝法》要求北方官員遣返逃亡奴隸,但證明一名黑人實為逃奴並非易事。一場致命的貓鼠遊戲就此展開:奴隸追捕者懸賞僱傭追緝者;斯蒂爾等地下鐵路組織成員則通過電報等方式向逃亡奴隸發出預警;有一次斯蒂爾甚至親自介入了一場救援行動。
他最驚心動魄的案例當屬亨利·布朗——弗吉尼亞州里士滿一名 enslaved 煙草工人,曾目睹妻兒被繩索套頸拖往北卡羅來納州。攢夠錢後,他付錢讓一位友善的店主將他"郵寄"到費城。當木箱運抵斯蒂爾辦公室時,人們鋸開箱蓋,發現布朗已昏迷不醒。這位"箱子"亨利·布朗最終生還併成為廢奴主義名人。其他逃亡者則被塞進蒸汽船鍋爐旁令人窒息的夾層中。一位從馬里蘭州三月寒冬徒步而來的不幸逃奴,抵達斯蒂爾辦公室時已嚴重凍傷,不久便離世。
《警戒》中最令人心酸的部分,是即便作為成功的煤炭商人,斯蒂爾仍處於某種臨時身份狀態。在種族關係緊張的費城,他自然對激化白人偏見心存警惕。內戰期間,他告誡黑人要以剋制態度迎接《解放宣言》,避免"遊行"慶祝。戰後他在家鄉為包括選舉權在內的民權奔走。厭倦黨派政治後,他轉而強調黑人自我責任,在夜校演講中強調:“提升地位的主要工作必須由有色人種自己完成。”
斯蒂爾的建議雖明智卻並不總被認可,或許是因為他説話帶着道貌岸然的口吻。據一位同事描述,他"會笑但從不喧譁"。由於看似精英主義的言論(比如抱怨電車歧視"體面"黑人的不公),他在黑人羣體中引發了爭議。正如迪默先生所揭示的,他的核心使命是向社會證明黑人具備改善自身生活的能力。他淡化了自身及白人同事在協助逃亡者過程中發揮的作用,而將那些被他稱為"本階層中最健壯、聰慧且勇敢"的逃奴視為真正的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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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發表於2022年10月27日印刷版,標題為《自由之路上的被遺忘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