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末日時光》影評:兩個男孩的故事 - 《華爾街日報》
Kyle Smith
班克斯·雷佩塔與傑林·韋伯 圖片來源:安妮·喬伊斯/Focus Features**《世界末日時光》**這個片名對於一部講述1980年紐約普通男孩成長的生活片段故事顯得異常亢奮,但話説回來,12歲的少年本就是容易莫名興奮的年紀。每件事都是新發現;成年世界在召喚,童年時光卻設下藩籬。這種內心的拉扯創造了豐富的戲劇可能。
編劇兼導演詹姆斯·格雷在這部帶有自傳色彩的電影中深思熟慮地探索了其中一些可能性——他幾乎未作改動地將自己的名字賦予銀幕化身保羅·格拉夫(班克斯·雷佩塔飾)。在1980年總統大選前的幾周,這個來自紐約皇后區聰慧奮進的猶太中產家庭的男孩,在學校裏顯得格格不入,總愛用頑皮卻基本無害的方式搗蛋。
保羅的故事平凡得似乎不值得搬上銀幕。誠然,他與睿智的祖父(安東尼·霍普金斯飾)和務實的母親(安妮·海瑟薇飾)關係親密。父親(傑瑞米·斯特朗飾)有時很嚴厲,會因嚴重過錯鞭打兒子,但這在當時並不罕見。影片的動人之處不在於保羅的成長素材,而在於對其摯友——由傑林·韋伯以極具人性的方式詮釋的黑人同學約翰尼的刻畫。約翰尼的頑劣與保羅如出一轍,但從一開始就能看出,社會體系正將他引向截然不同的未來。
格雷先生描繪了一個白人青年和一個黑人青年犯下幾乎相同的過錯,卻分別被周圍成年人以同情和嚴厲態度對待的方式,完全合情合理,尤其是在那個時代和地點,這也令人憤慨。保羅的家人是體面、可敬的人,自豪的自由主義者,會自詡對黑人的困境持開明態度。然而他們也是種族主義者。格雷先生(曾參與《星際探索》和《移民》的創作)以近乎法醫般的細節展現了偏見有時隱形的運作方式。有一次,當保羅和約翰尼都在老師背後,保羅扮小丑逗全班大笑時,老師卻斥責約翰尼,因為他認為是這個黑人男孩破壞了課堂紀律。事態從此愈發令人不安。約翰尼在影片進程中逐漸被邊緣化和陷入危險的方式,是我今年在銀幕上目睹的最令人難忘的情節線。
然而影片在祖父角色的刻畫上有所欠缺;安東尼·霍普金斯似乎不適合扮演一個逃離希特勒的半烏克蘭猶太人。此外,這個角色過於理想化且刻板,時不時出現來灌輸智慧,尤其是關於寬容美德的説教。格雷先生圍繞這位年邁家長設計的催淚場景也太過 predictable(可預見)。
班克斯·雷佩塔與安東尼·霍普金斯照片:安妮·喬伊斯/Focus Features影片標題是個冷峻的雙關語,既指向衝突樂隊翻唱的歌曲(《末日時刻》是單曲《倫敦呼喚》的B面,當時的熱門金曲),又暗指羅納德·里根在總統大選前的言論:他多次聲稱"我們或許會成為見證末日的一代人"。影片背景中不斷閃現里根公開露面的片段,充滿不祥預兆。一個正在索要核武庫鑰匙的人本不該説出這種話,里根的政治對手認為他幾乎是在期待與共產主義勢力展開大規模衝突。通過明顯持自由派立場的格拉夫一家的視角,里根不僅顯得不負責任,更沉溺於某種基督教式的末日幻想。他們眼中的1980年代美國被瘋癲的電視佈道者引領,對里根的厭惡溢於屏幕。值得稱讚的是,格雷導演並未引導觀眾對此傾向作出評判。
作為時代的膠囊,影片的主題關切與視覺呈現都精準無比。美術指導哈皮·馬西以不可思議的功力,完美復刻了卡特時代中產階層生活的灰暗破敗。在眾多生硬套用特朗普元素的當代電影中,《末日時刻》罕見地實現了自然融入。雖然唐納德·特朗普本人未出場,但其父弗雷德(約翰·迪爾飾)的現身合情合理——格雷導演曾就讀的丘-福雷斯特私立學校,董事會成員正是特朗普的姐姐瑪麗安(傑西卡·查斯坦飾)。查斯坦以刻意刺耳的"商業佈道者"姿態,奉上一段預兆貪婪資本主義新時代的駭人演説。即便1980年代美國經濟並未真正迎來末日,《末日時刻》仍誠摯地試圖從記憶中榨取深刻啓示。
出現在2022年10月28日的印刷版中,標題為《兩個男孩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