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德尼·賴利》評論：為自我效力的間諜 - 《華爾街日報》

西德尼·賴利，約1915年。圖片來源：赫爾頓檔案館/蓋蒂圖片社圍繞間諜西德尼·賴利有太多傳奇——最著名的説法是作家伊恩·弗萊明以其為原型塑造了詹姆斯·邦德——以至於還原他真實的人生軌跡並非易事。更讓賴利生平撲朔迷離的是他自己散佈的無數謊言，這些謊言不僅用於掩蓋間諜身份，還隱藏了猶太血統、擺脱多段（常為並行的）風流韻事，並與可疑的商業計劃劃清界限。

“追蹤間諜的一生總是困難的，“以色列歷史學家本尼·莫里斯在其簡明傳記《西德尼·賴利：間諜大師》中以冷麪諷刺的口吻承認道。但莫里斯鍥而不捨的研究——尤其是對賴利深陷其中的一戰前後、俄國革命及蘇聯成立期間的隱秘陰謀的挖掘——為這位神秘人物的畫像注入了令人印象深刻的嚴謹性。

傳主身上的謎團層出不窮：從嬰兒西格蒙德（又名什洛莫/扎爾曼/所羅門）·羅森布魯姆的出生年份（1872或1874）和地點（可能是敖德薩或俄屬波蘭）的相互矛盾記載開始。人們不禁推測，生父身份的不確定性（很可能並非其母所嫁之人）給了他心理上的絕對自由，讓他能隨心所欲重塑身份——正如1899年他採用如今廣為人知的名字"西德尼·賴利"那樣。

瑞利很少能被輕易定義。莫里斯先生寫道，他同時從事着三種截然不同的職業——“商人、騙子和間諜”，並能隨時在這些角色間切換。渴望社會地位（或許也是為了合法的掩護），他熱衷於扮演一位精明的藝術品經銷商，專門經營與他現實偶像拿破崙相關的一切。為了維持奢侈生活和眾多情婦的開銷，他不止一次偽裝成專業化學家，兜售可疑的專利藥品。作為間諜，無論為俄羅斯、日本還是英國工作，他眾多的卧底身份（得益於他流利的俄語、英語、法語、德語和波蘭語）不過是工作的一部分。

英國是他最長期的僱主。19世紀90年代末，他與蘇格蘭場的威廉·梅爾維爾簽約，後者最初僱傭瑞利監視倫敦的俄羅斯無政府主義者，隨後派他去德國竊取武器機密。當梅爾維爾協助創建初生的英國情報機構時，他繼續啓用瑞利，包括執行一項名為“達西事件”的秘密行動。據瑞利自述，他假扮天主教神父，設計説服澳大利亞石油大亨威廉·諾克斯·達西將中東石油開採權賣給英國而非法國。

一戰爆發時，瑞利已成為英國公民，但他似乎只站在自己這邊，以國際軍火中介身份牟利。往返於聖彼得堡和紐約之間，他為沙皇軍隊安排利潤豐厚的交易，提供美國製造的步槍、槍械和彈藥。莫里斯指出，他“從俄羅斯買家、外國製造商，有時還從航運公司及其他中間人那裏收取佣金”。儘管他被指控為德國間諜（但從未找到證據），實際上他一直在向英國提供有關俄德軍火交易的情報。

1917年俄國革命爆發後，協約國擔憂新政權的退出將令德國在一戰中獲益。與此同時，俄羅斯深陷支持與反對布爾什維克派系間的混亂內戰。英國再次啓用賴利，任命他為英國秘密情報處案件官，並派遣他與另一名特工R·H·布魯斯·洛克哈特共同評估推翻布爾什維克新政權的可行性。

關於這場被稱為"賴利-洛克哈特陰謀"的未遂政變，存在多種矛盾説法。計劃包括刺殺托洛茨基和列寧，建立親協約國的軍政府——或可能由自比拿破崙的賴利出任新國家元首。但布爾什維克的秘密警察組織契卡"挫敗了陰謀，賴利頂着死刑判決逃回倫敦。

這對賴利影響甚微，此時他已將使命定為將俄羅斯從共產主義革命統治中解放。英國秘密情報處偽裝成貿易代表派他前往俄國南部黑海港口，收集支持（或煽動）反布爾什維克活動的可能性情報。最後一次官方任務無果而終，1920年年中賴利已脱離情報處。

1925年他最後一次重返俄國，這或許是其職業生涯最偉大的騙局——只是這次他成了受騙者。蘇聯安全機構國家政治保衞總局（OGPU）設局，其偽裝的"反革命組織”（名為"信託”）誘使他前往莫斯科策劃新起義。共產黨特工最終逮捕、監禁、審訊並處決了他。

莫里斯先生並未迴避賴利生活中的陰暗面，包括他很可能牽涉一起謀殺案——被害者的新婚富孀不久後便成了他的妻子。賴利揮霍完她的財產後，又至少兩次重婚，卻始終未與她離婚。

作者特別關注賴利對猶太身份的深刻矛盾心理，其自我厭惡程度僅次於他在俄羅斯成長過程中滲透的普遍反猶主義，以及英國同僚中無處不在的排猶情緒。莫里斯寫道，賴利將"成為英國臣民和紳士"視為"對卑微異族猶太血統的終極否定"。

這就是1983年英國電視劇《賴利：黑桃王牌》中那個被神化的神秘國際人物背後的缺陷形象，該劇由瀟灑的薩姆·尼爾主演。這正是間諜小説的創作素材。

科爾女士是回憶錄《劇痛之後：新生的生命》的作者。

本文發表於2022年10月29日印刷版，標題為《秘密特工的秘密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