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技正變得乏味這是件好事——《華爾街日報》

插圖：羅伯特·諾伊貝克爾加利福尼亞州拉古納海灘——隨着估值和收益下降，以及前景黯淡，美國科技公司進入了一個必須殘酷誠實地面對現實的階段，認清哪些業務真正有效。這意味着高管們正在削減員工、大膽嘗試和不盈利的分散注意力的項目。他們也在決定應該專注於什麼。

這是一個轉變，告別了十多年來由看似無限的現金和風投支持的代餐飲料推動的“驚歎”項目——想想自動駕駛汽車、飛行汽車、元宇宙和加密貨幣。現在的任務是：有時可能無聊但始終重要的工作，即建立和擴展真正能賺錢的業務，通過提供人們和公司想要和需要的東西。

Snap首席執行官埃文·斯皮格爾上週告訴《華爾街日報》的Tech Live會議，公司已經停止了成本高昂的新硬件產品，以便專注於核心業務。照片：尼基·裏奇特為《華爾街日報》拍攝上週，美國最大科技公司領導人的財報和公開評論都強調了這一主題。谷歌母公司Alphabet、微軟、Facebook母公司Meta Platforms和亞馬遜都公佈了季度業績，導致它們已經遭受重創的股票進一步下跌。

對於我和其他參加上週《華爾街日報》科技直播會議的人來説，一個反覆出現的主題無法忽視：當前時刻的重要性，以及領導者們被迫迅速適應的方式。這一現實在小組討論和會間坦率交談中不斷被提及。

當被問及半導體行業突然全行業銷售下滑時——即使對於芯片這樣週期性行業也是命運的急劇轉折——英特爾首席執行官帕特·蓋爾辛格表示：“同病相憐——這就是半導體行業的本質。”

Snap首席執行官埃文·斯皮格爾（其公司市值過去一年暴跌超80%）坦承，不得不停售Pixy無人機等創新硬件產品，因為這些是低利潤率業務。他表示公司必須專注於直接影響利潤的領域，從提高單用户廣告收入到持續擴大核心社交媒體產品的用户羣。

儘管陰雲籠罩，科技行業固有的樂觀精神依然閃耀。考慮到美國科技行業歷次低谷後的表現，這種"轉機就在下一次突破"的信念並非全無道理。

歷史表明，當風險投資收緊錢袋、上市公司股東開始問責時，科技行業就會被迫砍掉非盈利業務，集中精力為客户創造真正價值——同時為自己創造收入。

講師兼顧問卡洛塔·佩雷斯指出，金融危機期間，緊縮政策會推動現有但尚未廣泛應用的技術得到推廣和廣泛採用。她因研究技術革命的驅動因素而成為某些風險投資家的青睞對象。

這初看似乎有違直覺——技術難道不是在繁榮時期才最廣泛部署嗎？但事實證明，那些時期企業往往喪失自律，將資金投入可能毫無結果的項目，而非集中資源擴大既真正有用又能實際盈利的業務。

當下正是企業將態度和戰略從"我們能做什麼"轉向"我們需要做什麼"的時刻。

波士頓動力公司CEO羅伯特·普萊特在Tech Live大會上表示，該公司的機器狗Spot正在安海斯-布希啤酒廠檢測故障設備。圖片來源：《華爾街日報》Nikki Ritcher2009年誕生於谷歌"登月"實驗室Google X的Waymo就是典型案例。在上週的會議上，《華爾街日報》記者蒂姆·希金斯追問Waymo聯席CEO特克德拉·馬瓦卡納，其自動駕駛出租車在新城市的推廣是否會像鳳凰城首項商業服務那樣耗時——該項目已持續兩年。馬瓦卡納回應稱，在亞利桑那州的首次嘗試後，公司更成熟的自動駕駛技術使其能在舊金山更快部署車輛，並即將登陸洛杉磯。

這僅用了13年時間，投資額至少57億美元。

幕後情況是，Waymo在9月份聘請了一位新的財務主管，以幫助公司擴展到新的地區和車型，一位公司女發言人向《華爾街日報》透露。考慮到交通行業的龐大規模，如果Waymo真的找到了一種方法，讓機器人出租車在更多城市運行，即使只是部分時間，Waymo未來幾年的增長可能使其成為Alphabet旗下規模可觀的業務。

至於科技行業的其他部分，專注於實際可行的事情是什麼樣子的？過去經濟低迷的教訓，加上當前特有的其他趨勢，暗示了它們可能採取的方向。

成本削減和混合工作模式有利於遠程協作技術

許多幫助全球知識工作者度過疫情的協作工具，都是在2000年或2008年經濟危機後不久創立的——從Zoom視頻通訊（2011年創立）到Slack（從2009年成立的視頻遊戲公司演變而來）和Atlassian（2002年）。在疫情之前，它們的增長代表了企業在收入枯竭時轉向基於雲的軟件以削減成本——或實現更便宜的新工作方式的趨勢。

所有這些曾經的初創公司現在要麼自身已成為大公司，要麼被大公司收購。而公司仍然需要遠程協作工具，因為混合工作模式與完全遠程工作一樣需要這些工具。因此，儘管這些公司短期內會經歷痛苦，但從長遠來看，它們擁有雙重順風，可能意味着穩定的增長。

與以往的經濟低迷期一樣，此時將湧現出新生企業及行業，它們或在此期間誕生，或迎來加速發展。

紅杉資本合夥人魯洛夫·博塔在Tech Live活動現場表示，投資者在低迷市場中反而有更多機會發現和評估優質初創企業。眾多投資人也持相似觀點。即便那些同時投資股市與初創企業的巨型"跨界基金"對向私營企業注資變得謹慎，堅持投資初創企業的風投機構仍在積極尋找交易機會。

實用自動化技術將維持行業運轉

Webvan曾是一家估值暴漲的即時配送公司，最終於2001年破產。其離職高管米克·芒茲從中領悟到：電商倉庫需要的自動化程度遠超當時水平。這一洞見促使他創立了物流自動化公司Kiva Robotics。該公司後被亞馬遜收購，並從此成為亞馬遜電商履約體系的核心支柱。

如今，隨着機器學習與計算機視覺等技術成熟，新一代功能更強且實用性顯著的機器人正在到來。

波士頓動力公司（Boston Dynamics）成立於1992年，卻直到2020年才推出首款商用產品——機器狗Spot，成為這一趨勢的典型代表。在Tech Live大會的舞台上，首席執行官羅伯特·普萊特（Robert Playter）表示，Spot目前正在安海斯-布希啤酒廠進行巡檢，每天行走超過23公里，利用熱感應攝像頭和特殊聽覺傳感器來發現可能即將故障或浪費能源的機器。

但一款名為Stretch的機器人，雖然不那麼可愛卻更實用，它是一款帶有吸盤式抓手的移動機械臂，用於卸貨卡車和集裝箱，有朝一日可能成為公司真正的增長點。波士頓動力已與DHL等客户測試了這款機器人，並收到了預訂單。

加密貨幣走向成熟

在科技泡沫中，沒有任何領域像加密貨幣和基於區塊鏈的虛擬商品（如數字藝術所有權憑證NFT）那樣經歷了更瘋狂的估值飆升和更急劇的崩盤。這一泡沫的破裂對專注於加密貨幣的基金（如投資公司Andreessen Horowitz運營的基金）的價值造成了沉重打擊。

當被問及加密貨幣和區塊鏈的哪些應用將經久不衰時，加密貨幣交易所FTX的首席執行官兼創始人山姆·班克曼-弗裏德（Sam Bankman-Fried）指出，可以加快銀行間轉賬速度，同時降低商家支付的交易費用。雖然這是一個值得稱讚的目標，但重新構建全球金融機構間的連接並不是過去幾年最讓加密貨幣愛好者興奮的事情。

“目前看來，巨大的機遇、資本流向以及眾多優質創意似乎都集中在區塊鏈和加密貨幣的基礎設施建設上，”光速創投聯合創始人拉維·馬特雷表示，他與班克曼-弗裏德同席討論時指出。他補充道，這些基礎設施對於讓數億用户接入系統至關重要，能使這些系統像互聯網一樣快速便捷。

這再次印證了狂熱助推的科技領域正在摒棄那些過於天馬行空的表現形式，企業開始專注於真正擅長的領域——無論這些領域看起來多麼平淡無奇。

元宇宙淪為最乏味之地

元宇宙公司Improbable Worlds首席執行官赫爾曼·納魯拉在討論中指出，世界上已有多個受歡迎的元宇宙平台，且全部是遊戲，包括《堡壘之夜》和Roblox。如果將Facebook自身表現不佳的元宇宙平台Horizon Worlds也視為某種遊戲，那麼把一家巨頭的未來押注在本質上是一款未完成的作品上，“實在難以想象能成功”，他補充道。

頗具深意的是，Facebook在宣佈與微軟合作時，同步推出了一款專業級虛擬現實頭顯——微軟的辦公軟件將適配該設備。

若此舉奏效，元宇宙從娛樂場所向生產力工具的轉型，或許標誌着Meta終於為其找到了真實用途：在我們不得不面對屏幕時，提升工作效率。

人工智能公司All Turtles的首席執行官菲爾·利賓，自稱“元宇宙厭惡者”，與納魯拉先生同台座談。利賓先生對元宇宙投資現狀的總結，同樣適用於可預見未來內的所有科技投資。

“此刻比歷史上任何時候都更迫切，”他説，“是時候投資現實世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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聯繫作者克里斯托弗·米姆斯，郵箱：[email protected]

本文發表於2022年10月29日印刷版，標題為《科技界可喜的迴歸平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