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權法案是對種族多樣性的嘲弄 - 《華爾街日報》

弗吉尼亞州阿靈頓

美國最高法院將於週一審議大學招生中的種族偏好是否違法。大衞·伯恩斯坦認為這種做法缺乏理性。

最高法院審理的核心論點是哈佛大學和北卡羅來納大學非法歧視亞裔美國人，通過限制其錄取人數來確保學生羣體多樣性。但所謂"亞裔在校園比例過高"“究竟何意？頂尖學府顯然不會收到來自美國約27,000名蒙古裔的成堆申請。““假設你是苗裔難民的子女，““喬治梅森大學安東寧·斯卡利亞法學院的伯恩斯坦教授以中國西南和東南亞的少數民族為例説道，““你可能希望招生官認為你促進了校園多元化。但他們只會説’不不，你是亞裔’。而這種亞裔標籤純粹是統計學的虛構產物。””

55歲的伯恩斯坦在新書《分類》中追溯了聯邦政府種族標籤的隨意標準化過程。““1977年我們制定這些分類時，美國還是以黑白種族為主的社會，““他表示，““如今我們有了更多元化的羣體，羣體內部也出現更復雜的分化，但這些分類標準幾乎從未更新。””

七十年代起決定性作用的是教育聯邦機構委員會下屬的種族與民族定義特別委員會。由三名分別具有墨西哥裔、波多黎各裔和古巴裔背景的聯邦僱員組成的工作組，曾就西班牙語族裔標籤展開辯論。最終誕生的文件有着只有資深官僚才會欣賞的標題：《第15號統計政策指令》。

1977年由管理和預算辦公室發佈的第15號指令，確立了今天我們熟知的種族分類定義：白人、黑人、亞洲人和美洲原住民，併為具有西班牙裔血統的人提供了一個種族選項，他們可以是任何種族。1997年，夏威夷原住民和太平洋島民羣體被單獨劃分出來。夏威夷人當時的一個抱怨（至今仍在迴響）是大學將他們視為亞洲人。

在第15號指令發佈五十年後的今天，美國社會已遠為多元化，這些標籤從大學申請到臨牀試驗無處不在。問題在於，這些粗略的分類是武斷的，且具有歷史偶然性。“亞洲人應該是指祖籍為亞洲原住民的人，無論那意味着什麼，”伯恩斯坦先生説。這一分類涵蓋了世界一半的人口和令人眼花繚亂的民族數量。然而根據聯邦政府的規定，亞洲的邊界止於巴基斯坦邊境。巴基斯坦裔美國人，和日裔美國人一樣，被歸類為亞洲人。而阿富汗裔美國人則被官方認定為白人。

黑人分類涵蓋了任何源自“非洲黑人種族羣體”的人。那麼，伯恩斯坦先生問道，“如果你是澳大利亞原住民呢？”他還指出了第15號指令遺漏的移民多樣性，因為21%的美國黑人是第一代或第二代移民。

西班牙裔類別包括來自西班牙的移民，以及墨西哥等地具有原住民血統的人士——即使這些祖先根本不會説西班牙語。美國約有300萬黑人與亞裔西班牙裔人口。政府將"拉丁裔"作為同義詞使用，但這個標籤排除了巴西人——不過交通部在其"弱勢商業企業計劃"中，將"葡萄牙文化或血統"也計入西班牙裔範疇。

要獲得"美洲原住民"標籤需要"部落歸屬或社區聯繫”，但儘管伊麗莎白·沃倫常被調侃，這種血緣聯繫可以非常遙遠。有報道稱切羅基族登記成員中有人僅擁有1/4096的血統。根據記錄，沃倫的DNA檢測顯示她至少有1/1024。

至於白人分類，它涵蓋卡津人、魁北克人、北歐原住民、希臘人、阿拉伯人、伊朗人以及大多數猶太人，更不用説那些自認純美國人但父母或祖父母屬於少數族裔的人。2000年人口普查允許勾選多個種族後，推動設立混血類別的努力就逐漸消退。

本可以有不同的選擇——這是伯恩斯坦先生著作的主題。1970年代的政府或許認為"西班牙裔"一詞過於寬泛，不利於消除歧視。如今約三分之一的美國西班牙裔接受混血或梅斯蒂索等身份標籤，聯邦政府本可以設立此類分類。

來自印度次大陸的移民可能曾被歸類為白人。這是70年代特別委員會的建議，聯邦機構當時已採用這種編碼方式。經過印度裔美國人組織的遊説後，《第15號指令》將他們劃歸為亞裔。

某些白人族裔本可能獲得特殊豁免，但其遊説未能成功。一項研究顯示，芝加哥大企業中波蘭裔高管比例極低，而該羣體佔全市人口的20%。當最高法院首次審理大學種族優待案——加州大學董事會訴巴基案（1978年）時，倫納德·瓦倫蒂諾維奇代表波蘭裔組織提交的訴狀質問道：“為何給予某類白人族羣（西班牙裔）優待，卻不説明為何未考慮處境類似的其他白人族羣？”

若這類努力成功會怎樣？伯恩斯坦先生援引內森·格雷澤與丹尼爾·帕特里克·莫伊尼漢1963年著作《熔爐之外》，該書探討了紐約意大利裔、愛爾蘭裔和猶太裔羣體持續保持文化特性的現象。他指出即使到1980年代，“我們仍在討論’不可同化的族裔’"。而如今的反諷是：“這些羣體後來都迅速融入了主流，不是嗎？”

伯恩斯坦設問：若政府當年單獨統計意大利裔並給予平權措施，“是否會強化意大利裔的身份認同，促使其形成政治組織？我認為答案很可能是肯定的，儘管難以確證。”

一個類似的難以估量的問題涉及宗教。伯恩斯坦先生表示，如果他在1950年代做圖書講座，“大多數聽眾會看着我，看着我的名字，然後説‘這是個猶太傢伙’。”而如今，“大多數人只會説‘這是個白人’。”目前總統、眾議院議長、參議院多數黨領袖和最高法院大法官多為天主教徒或猶太人，這一現象卻鮮少被提及。肯尼迪會作何感想？如果當時存在基於信仰的平權法案會怎樣？“政府幹預在多大程度上會阻礙我們所認為的進步？”他問道。

此外，現行第15號指令如何塑造身份認同也值得探討。“我在紐約長大，”伯恩斯坦先生説，“小時候沒有‘西班牙裔’這個概念，只有哥倫比亞人、波多黎各人等等。”當他所在大學的前任校長（出生於西班牙）被標榜為學術界多元化領袖時，伯恩斯坦回憶自己當時的想法：“為什麼這比來自意大利、挪威或其他地方的人更能體現多樣性？”再看新版《西區故事》——史蒂文·斯皮爾伯格在選用具有哥倫比亞和波蘭血統的美國女演員扮演波多黎各角色瑪麗亞後，大肆宣揚影片對西班牙裔的敏感性。

今年夏天白宮開始考慮修訂第15號指令。討論中的方案包括將種族與族裔合併，使西班牙裔與白人、黑人並列；或增設中東/北非血統選項。“我看上去像白人嗎？”巴勒斯坦裔美國眾議員拉希達·特萊布曾質問人口普查局局長，“在普查表上勾選‘白人’改變了我作為有色人種的生活體驗。”2010年人口普查期間，活動人士呼籲阿拉伯裔美國人“正確勾選，你不是白人”。提議的替代方案是選擇“其他”並手動填寫族裔。伯恩斯坦指出，超過80%的阿拉伯裔美國人未遵循指引，仍選擇白人。

他另有想法，儘管可能不合拜登總統的心意。法國以拒絕收集種族數據著稱，儘管美國不太可能採取會令民權法執行復雜化的措施。“我並不是説我們永遠不會出於任何原因進行分類，“伯恩斯坦先生説，“但如果你要使用它們，就要以符合你試圖實現的目標的方式來使用。“例如，聯邦調查局的仇恨犯罪統計數據並未遵循第15號指令。

伯恩斯坦先生説，或許可以制定一條規則，“在你要求人們勾選方框之前，你必須有一個令人信服的理由”，這也是政府基於種族區別對待人民的憲法前提。如果公眾希望糾正歷史上的不公，或許可以關注奴隸後裔和保留地的部落成員，“這兩種分類雖然與種族高度相關，但實際上並非種族分類。”

另一條規則可能是不能強制施加種族標籤。“如果你填寫抵押貸款申請——我知道這是一個例子——而你只是沒有勾選你的種族，抵押貸款經紀人會被要求猜測，“伯恩斯坦先生説，“這對一個自由社會來説是不合適的。“但只要這種情況還在發生，他對不勾選框能有多大效果持懷疑態度。

在生物醫學研究中，伯恩斯坦先生認為應該禁止第15號指令。他提到了美國國家公共電台去年的一篇報道，稱Moderna的新冠疫苗試驗被推遲了"一兩週”，因為時任美國國立衞生研究院院長的弗朗西斯·柯林斯堅持要求增加少數族裔參與者。正如柯林斯博士所述，他告訴Moderna：“你們可能有一種對白人安全有效的疫苗，但你們會失敗，我們不會為你們辯護。”

伯恩斯坦先生認為這是政治對科學的入侵。“政府並沒有説，‘哦，我們擔心某些可能對特定事物更敏感的基因亞羣，’“他表示。這不過是依據第15號指令開展的公共衞生公關行動，尤其對西班牙裔羣體而言極不科學。“即便種族在某種程度上能與基因相關聯，這對西班牙裔也不適用，因為他們來自世界各地。”

種族問題仍是熱議話題，但伯恩斯坦對趨勢線持樂觀態度。截至2015年，新婚夫婦中跨類別通婚比例分別為：亞裔29%、西班牙裔27%、黑人18%、白人11%。（皮尤研究中心指出，若白人數據看似偏低，可能"僅僅因為大多數潛在伴侶都是白人”）當多數公民都符合少數族裔優先政策標準時，這些政策將何去何從？如果未來人人都像泰格·伍茲那樣自稱為“卡布利娜西亞混血”，那麼第15號指令或許就該淘汰了。

關於哈佛大學和北卡羅來納大學的案件，最高法院在巴基案中裁定，招生中考慮種族的唯一合法理由是確保校園多樣性。然而當前訴訟各方的陳述中仍充斥着笨拙的第15號指令術語。伯恩斯坦指出，學校向教育部上報數據時使用這些標籤，或許正是招生辦公室隨之陷入邏輯謬誤的原因。

“包括哈佛和北卡在內，有誰曾坐下來解釋過，為何這些為其他目的而設定的特定標準能與多樣性等同？”伯恩斯坦先生問道，“針對以多樣性為由實施平權措施的批評之一在於，這是一種刻板印象，即所有X羣體都如出一轍。”實際上沒人認為“印度人與菲律賓人除了武斷的地域劃分外有任何共同點。”

是的，來自太平洋羣島的菲律賓人被歸類為亞裔而非太平洋島民。想想看。與第15號指令的其他內容一樣，這不僅是實際操作的爭議，更是法律問題：“武斷的分類，”伯恩斯坦指出，“正是違反平等保護條款的典型特徵。”

彼得森先生是《華爾街日報》編委會成員。

插圖：肯·法林刊載於2022年10月29日印刷版，標題為《平權措施是對民族多樣性的嘲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