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爾街日報》：科幻與奇幻——民間恐怖片的微妙寒意

圖片來源：Cat Edwardes/Alamy雖然我拒絕稱它為"幽靈季"，但每年這個時候確實讓我渴望閲讀關於女巫與羣山、滿月、鬼屋和無頭騎士的故事。與外星人綁架或惡魔作祟的傳説不同，民間恐怖故事的魅力在於它悄然貼近近乎可信的邊緣。歷史背景、真實地點以及人類對孤立與失控自然的本能恐懼，讓我們比往常更容易放下懷疑。優秀的民間恐怖作品以詭異的熟悉感彌合神話與現代的鴻溝：它可能，或曾經，在此地發生。

民間恐怖世界的基本法則之一，就是永遠不要造訪那些偏遠的社羣——無論是北歐的偏僻村莊還是不列顛海岸外的孤島——那裏的居民供奉古老神祇，並用駭人儀式迎接訪客。我們並非沒有受到警告；即便不愛恐怖故事的人也聽説過《第三天》《午夜彌撒》等熱門劇集中那些致命的神秘島嶼，或是1973年經典電影《柳條人》裏愛德華·伍德沃德誤入的絕命之地。著名經典如《摸彩》和《夏日居民》的創作靈感，正源自雪莉·傑克遜在現實中的佛蒙特州本寧頓鎮（當時尚屬閉塞之地）遭遇的排外民風。

詹妮弗·索恩攜新作《琉特島》踏入這一悠久的亞類型領域。美籍出身的女主角妮娜·特雷德韋夫人因婚姻成為英國貴族，即將在這座英式標準下的天堂小島度過第七個年頭。她首次經歷當地"收割日"傳統——為保障島民持續的和平繁榮，島嶼會向居民索取七條生命作為"什一税"。這些生命獻祭給誰？很難説清。或許是神靈，或是達努神族，又或是其他令人不安的凱爾特系神秘存在。

妮娜並不相信傳説。當她早慧可愛的兒子查理直截了當地告訴她他們無法逃脱時，她的反應現實而充滿母性：“他是不是染上了島上的迷信？有人給他灌輸了這些無稽之談。“當發現島上其他孩子前一天已被送走避禍，而自己的兒女也面臨被帶走的危險時，她那堅不可摧的美國式樂觀主義開始出現裂痕。

小説中有酒館、看似靠譜的閨蜜、壞掉的收音機、沒有船隻、在盧特島上的大量遊蕩，以及一隻可能是幽靈的海雀。還有一座真正的古老石壇——絕對沒人在這裏遇害，倒是有位婦女端着橙汁罐摔死了。

以不祥標題命名的章節——《三天前》《兩天前》——巧妙營造出懸疑氛圍，直到"那天"來臨…屆時我們將目睹註定厄運之人看似隨機且並不血腥的死亡。

外界隱約提及的第三次世界大戰加劇了不安感，這種模糊的危機僅通過配給手冊和北歐逃兵具體呈現。美國竟與俄羅斯結盟(!)成為反派，只因臆測中歐聯合控制全球淡水資源的陰謀。若將《盧特島》背景設在二戰時期或許更合理——那時配給制、對貴族的普遍諂媚和古怪守舊的性別角色至少符合時代邏輯。

妮娜最終知曉了自己作為"島主夫人"在古老傳統中的真實角色，但結尾選擇卻讓讀者難以接受——這與她保護子女的強烈母性形成矛盾。即便出現這樣令人不安的轉折，結局仍顯温和；若她能以更駭人的方式踐行決定，本可讓全書獲得如《靈異村莊》般令人難忘的轉折，而非現在這種怪異又不盡人意的偽圓滿結局。

撇開這些吹毛求疵的批評不談，如果你喜歡"被困在充滿詭異古老英國民俗的島嶼上"這類故事，《魯特琴》將帶你踏上一段熟悉的旅程。

最精彩的鬼故事總是短小精悍，正如任何喜歡在篝火旁或睡衣派對上聽鬼故事的人都會告訴你的那樣。《暗夜集會》是一部主要面向青少年或懷舊讀者的當代民間恐怖故事集，適合那些偏愛詭異氛圍而非純粹驚嚇的讀者。這裏的重點不在於恐怖電影中常見的"最後倖存女孩"套路，而在於在無可挽回時刻到來前友誼的力量。

全書中脱穎而出的當屬莎基拉·圖桑的《燃燒者》。這是真正的民間恐怖——沒有後現代主義的反諷手法，不對讀者使眼色，也沒有*“讓我們召喚惡魔玩玩”*這類輕佻設定。故事以一個我們從一開始就懷疑非人的孤獨生物視角展開：“我的皮膚還不會像他們那樣活動，所以他們始終沒能抓住我。“圖桑以加勒比地區蘇庫揚女巫傳説為創意起點，將成長陣痛與殖民主義、種族主義的真實恐怖交織，成就了一部全方位精彩的讀物。托里·博瓦利諾（同時擔任本書編輯）的《眾人所愛，唯除一人》則通過精妙的寓言揭示：真正邪惡的生物往往根本不是怪物——當然，它們幾乎總是人類。埃裏卡·沃特斯的《留下》是個完美的小鬼故事，結局或許可預見，但精湛的文筆讓閲讀過程充滿樂趣。

相比之下，奧利維亞·查達的《石化》作為強姦復仇故事顯得異常平淡，其結局不僅顯而易見，用著名吸血鬼獵手的話説只是"走個形式”。亞丁·波利多羅斯的《如影隨形》則對經典的"血腥瑪麗"傳説進行了既巧妙又令人心痛的改編。

《暗影集會》本身是一本設計精美的書籍，其哥特風格的書封採用了三色設計，巧妙融合了古典木刻版畫與現代審美。書中精心設計的章節標題插圖，會讓任何鍾愛幽暗與驚悚的讀者書架增色不少。

萬聖節快樂各位，記得給我留些花生醬杯。

本文曾以《隱藏代價的島嶼天堂》為題刊登於2022年10月29日印刷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