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計算機的未來是無處不在、無時不在——《華爾街日報》

想象一下在不久的將來這樣一個場景。清晨6點11分，儘管住在12層的公寓裏，你仍被清脆的鈴鐺聲和鳥鳴温柔喚醒。你的智能鬧鐘通過雷達監測呼吸節奏，當探測到你處於淺睡眠階段時，會用聲光組合將你輕柔喚醒。

你的甦醒狀態觸發了公寓裏的一系列連鎖反應：窗簾自動升起，廚房的咖啡機開始運作。當你走進浴室刷牙時，洗手枱上方的鏡面投影顯示出當日行程，特別標註了參加8:30線下會議的最晚出發時間。

回到卧室時，可收納的機器人牀鋪已縮進天花板，摺疊式步入衣櫥展開後呈現出衣物和落地鏡。鏡子根據你的日程和天氣，通過增強現實技術推薦穿搭方案——影像會隨着你的動作即時貼合身體。你不滿意首套推薦，在空中做出左滑手勢，鏡面立即更新第二套方案。點頭確認後，存放所需衣物的兩個抽屜邊緣亮起柔光，省去翻找時間。

更衣時最近的揚聲器開始播報新聞。走進廚房時，聲音會無縫切換至該區域音響。你覺得信息量已足夠，輕聲要求靜音，片刻後房間裏只剩下咖啡機最後的咕嘟聲。

難以捉摸的定義

如果這個早晨的場景對當今的我們聽起來有些天馬行空，那僅僅是因為我們當中極少人體驗過其中的各個元素——這些元素要麼現在已能實現，要麼在不久的將來就可能實現。科技公司所稱的"環境計算"，正是讓這樣的早晨成為可能（甚至稀鬆平常）的關鍵。

就像雲計算早期階段一樣，環境計算的定義難以捉摸，會不斷被修正，且帶有強烈的理想主義色彩。總體而言，環境計算是指我們將通過日益豐富的智能設備和傳感器與世界互動，其中許多設備將物理嵌入我們的生活環境。我們將以越來越多元的方式與這些技術互動——從語音、手勢到僅僅存在於佈滿傳感器的空間裏，這些傳感器會追蹤我們的一舉一動。

如果這聽起來讓人聯想到之前關於物聯網或智能家居的概念，那是因為它正是這些概念的演進版本。但環境計算是更宏大的構想，至少在理論上更具實用性。當今的智能家居主要聚焦於事務處理和設備控制。我們讓聯網的恆温器調高温度，它就照做；我們讓Alexa播放歌曲，它就播放；我們讓可穿戴心率監測儀在心跳異常時提醒，它就會提醒。

相比之下，在環境計算的世界裏，技術無處不在卻又無形無質。傳感器知道我們何時醒來，將暖氣調到我們習慣的温度，播放我們喜歡的歌曲，為已知行程準備好自動駕駛汽車，並推薦適合該場合的着裝。從當下到實現這個環境計算世界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但多數科技領袖認為我們正在這條道路上穩步前進。

Astro家庭監控機器人是亞馬遜意圖全方位滲透我們家居生活的長期野心的體現之一。圖片來源：《華爾街日報》Gabby Jones### 亞馬遜的時間表

亞馬遜公司設備與服務高級副總裁戴夫·林普表示，以Alexa為例，如今它已能實現許多可能在未來被視為環境計算的功能，從控制家中燈光到引導睡前冥想。“但對消費者來説夠便捷嗎？“他自問自答道，“答案是否定的。正因如此，我們認為環境智能革命還需五到十年才能成熟。”

亞馬遜近期接連發布多款設備——包括升級版Astro家庭監控機器人、首款Halo Rise牀頭睡眠追蹤儀，以及能感知人體存在的新款電視——無不彰顯其全面滲透家庭場景，實現全環境感知與響應的長期戰略佈局。

亞馬遜並非孤軍奮戰。字母表公司旗下谷歌近期也推出新產品矩陣，從可兼作智能家居控制中樞的新款Pixel平板，到Pixel智能手機和智能手錶，旨在將計算力延伸至用户所有生活場景。自2019年起，谷歌高管便持續強調環境計算是公司未來願景的核心，並認為其專為AI優化的定製芯片（現已搭載於手機和平板）將在此進程中發揮關鍵作用。

谷歌的一系列設備——耳機、手機、智能家居中樞等——旨在創造一種"個性化、智能化、一體化的計算體驗”，谷歌設備與服務高級副總裁裏克·奧斯特洛在最近的博客文章中寫道。他表示，這一願景是"我們長期以來努力構建的目標”。

新型基礎設施

要實現環境計算大眾化面臨的最大挑戰之一是：無論我們的語音助手和其他傳感器在理解用户需求方面多麼出色，仍需在後台完成大量工作才能使所有硬件和軟件據此行動。

“我夢想着這樣一個世界：當我穿過房間時能詢問’我明天的航班幾點起飛？‘或’我的下一筆信用卡還款何時到期？‘但實現這點需要打通所有數據管道，“Adobe公司音頻與語音產品負責人馬克·韋伯斯特表示。

部分"數據管道"已經存在——比如那些希望通過主流智能助手提供服務的企業所構建的系統。但至少目前，這導致與智能助手的交互仍停留在事務性、任務型的模式。

“谷歌和亞馬遜總在宣傳這個隨時待命、能執行操作、接受請求並預判你需求的助手，“消費科技研究公司Creative Strategies的首席執行官兼首席分析師本·巴亞林指出，“但消費者並不這麼認為——對他們來説更像是能開關電燈、播放音樂、進行搜索的工具。在消費者眼中，根本不存在所謂’永遠在線’的有知覺AI。”

更進一步，讓我們的智能助手不僅能處理最基本的交互，還需要將這些助手不僅連接到各種服務，還要連接到彼此，林普先生表示。也就是説，無論我們擁有哪種智能助手或購買哪個品牌的設備，我們的智能助手都必須能夠與任何智能家居或智能建築設備進行通信。

一項名為Matter的新標準——蘋果公司、谷歌和亞馬遜均已加入——承諾實現這一目標。其內部機制複雜，但核心在於我們將不再需要檢查新買的智能燈或智能鎖背面是否與我們的智能助手兼容。支持Matter的設備將於今年年底開始上市，最終該標準可能取代目前阻礙智能家居普及的專有通信標準。

數千個連接點

從許多方面來看，Matter只是開始推出新方式，以連接我們世界中所有智能設備——家庭、辦公室和工業設施中的設備。正在開發的其他標準不僅可以將數十個對象連接到單個無線接入點，還可以連接數百甚至數千個。這些標準對於實現環境計算至關重要，環境計算的核心是在我們的世界中遍佈傳感器，然後處理由此產生的所有數據。

以色列供應鏈技術公司Wiliot的市場營銷高級副總裁史蒂夫·斯塔特勒表示，隨着連接設備數量的持續增長，將需要這些新型無線通信網絡。該公司最近推出了一種結合傳感器和微型計算機的設備，無需電池即可運行，未來可能以每個幾美分的成本生產。這些標籤本質上是貼在供應鏈中零售商希望跟蹤的物品（如貨物箱）上的貼紙。

現在想象一下，比如你冰箱裏的每件商品都貼着類似的智能標籤，當你用完某樣東西（比如花生醬）時，冰箱會自動為你補貨。亞馬遜之前嘗試過類似方案——通過一鍵按鈕讓用户快速復購商品——但在語音助手也能參與家庭消費的世界裏，缺貨時智能音箱會先徵求用户同意再下單，這可能更易被消費者接受。

實現這種功能意味着要同時追蹤海量物品——想象家中所有消耗品——這會讓當前連接無線設備的基站不堪重負。因此我們需要新的技術來聯動所有傳感器、計算機和其他設備。

不夠智能的"智能”

我們還需要更強大的智能。

“我們常説’智能建築’的問題在於這個詞完全是個委婉説法，“鹽湖城的PassiveLogic公司CEO特洛伊·哈維表示，該公司通過複雜的環境控制系統幫助工程師和樓宇管理者調控辦公室及公寓的照明與暖通系統，“人們説’智能’時，實際只意味着聯網——那智能體現在哪裏？”

這正是谷歌、亞馬遜等公司試圖填補的空白。

亞馬遜設備負責人林普透露，Alexa目前執行的所有操作中，有三分之一是主動完成的，無需用户即時指令。其中大部分是簡單重複請求——比如用户設置工作日鬧鐘。但Alexa的工程師正賦予它基於直覺行動的能力：若用户連續30天睡前都讓Alexa關閉智能門廊燈，第31天忘記時，Alexa可能會主動執行；同樣，若車主忘記關閉智能車庫門，未來或許能自動識別並處理。

要讓環境計算使我們的生活更便捷，它必須開始更多地執行此類任務。林普先生指出，挑戰在於如果系統判斷錯誤，“用户會迅速感到非常沮喪”。例如，假設Alexa在第30天你上牀時試圖關燈，因為前29天你都這樣做了，但這次你特意留着燈為晚歸的家人照明——這種誤判會相當惱人。

此外還存在隱私問題：為了實現更高水平的便利和生活自動化，我們可能需要放棄多少隱私？創意策略公司的巴賈林先生表示：“可以説需要在房屋各處安裝傳感器進行機器學習，從而預測用户行為。”但他公司的研究表明，儘管智能門鈴和户外安防系統很受歡迎，但最有效的傳感器——監控攝像頭——出於顯而易見的原因，並不會進入人們的客廳、卧室或浴室。

林普先生強調信任極易喪失，他舉例説明亞馬遜Echo Show智能音箱配備了內置攝像頭蓋，旋轉到位時會自動關閉攝像頭。亞馬遜在7月向國會披露，過去一年中有11次在未經用户同意的情況下，向當局提供了Ring安防攝像頭的錄像。該公司聲明，這僅在執法部門提出“緊急請求”時發生，且公司“基於善意判斷存在迫在眉睫的死亡或嚴重人身傷害危險”。

“我們非常重視這些請求，並定期拒絕不符合標準的請求，”亞馬遜的一位發言人表示。“這一點在我們的隱私聲明中也有明確披露。”

儘管如此，消費者對於在家中安裝傳感器——尤其是攝像頭——始終存在潛在的敏感情緒。因此，如果他們聽説亞馬遜可能會交出這些攝像頭的錄像，這難道不會讓他們猶豫嗎？

此外，鑑於科技公司與黑客之間永無止境的網絡安全攻防戰，尚不清楚智能家居、辦公室和工廠是否會成為普通人容易遭受黑客攻擊的新途徑。

當然，還有無法迴避的墨菲定律，系統複雜性的增加會提高其故障的可能性——比如被智能鎖關在門外，或者被誤認為家中的入侵者。

這些問題能解決嗎？幾乎可以肯定的是，解決過程中必然會有波折。科技公司面臨的問題是這些波折會有多大，以及它們會在多大程度上延緩邁向環境智能世界的步伐。

“我們一直把建築物當作建築物，”PassiveLogic的哈維先生説，“但事實證明，建築物恰好是世界上最複雜的機器人。”

Mims先生為《華爾街日報》撰寫Keywords專欄。聯繫方式：[email protect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