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裏達與迭戈的最後一夢》和《沉船者》評論:死亡之音——《華爾街日報》
Heidi Waleson
瓜達盧佩·帕斯與阿爾弗雷多·達薩攝影:卡莉·卡德爾聖地亞哥報道
歌劇是融合魔幻與現實的絕佳載體,**《弗裏達與迭戈的最後夢境》**於週六在聖地亞哥歌劇院全球首演,以細膩動人的筆觸完美呈現了這一特質。作曲家加芙列拉·莉娜·弗蘭克與編劇尼洛·克魯茲對俄耳甫斯與歐律狄刻的傳説進行了西班牙語重構,故事背景設定在墨西哥亡靈節,主角是兩位偉大的墨西哥畫家——1954年弗裏達·卡霍去世才終結其激烈愛情關係的迭戈·里維拉。或者説愛情並未終結:歌劇開場於1957年,迭戈懇求弗裏達重返人間,在這個11月的特殊日子裏,生死界限暫時消弭,逝者靈魂可重返人間與摯愛相聚24小時。
這部作品沒有萬聖節的驚悚或哀悼的陰鬱。如同節日本身,它講述着愛、記憶與寬恕。還有喜劇元素:掌管生死通道的死亡守護者卡特里娜充滿幽默感。如同傳統俄耳甫斯傳説,藝術成為穿越界限的通行證。只記得生命裏肉體與情感雙重痛苦的弗裏達——她曾因電車事故嚴重受傷,與迭戈的兩段婚姻充滿背叛——本不願迴歸,但重拾畫筆的可能性讓她改變了主意。克魯茲先生深刻的劇本始終讓我們遊走在夢境而非夢魘中。即便當弗裏達違抗卡特里娜保持距離的命令擁抱迭戈,再度感受痛苦的時刻,也轉瞬即逝。
弗蘭克女士迷人的音樂同樣在陰陽兩界間自如穿梭。當迭戈等人祭奠亡靈的陰鬱開場後,由咯咯笑的卡翠娜引領的冥界樂章變得明亮歡快起來。亡魂合唱團戲謔着弗裏達,將"沒有你"的歌詞化作復調嬉戲。當迭戈與弗裏達在陽間重逢時,節奏躍動起舞,弗裏達也隨之翩躚。樂器運用極具表現力:鋼片琴與短笛奏響弗裏達首段痛陳苦難人生的詠歎調,恍如幽遠記憶的迴響。意味深長的是,終場時當弗裏達護送垂死的迭戈前往冥界,這抹音色再次浮現。音樂如劇本般,共同編織出夢幻般的魔法氛圍。
女中音瓜達盧佩·帕茲演繹的弗裏達激情四射;男中音阿爾弗雷多·達扎將行將就木的迭戈刻畫得令人動容。女高音瑪麗亞·卡扎拉瓦飾演的卡翠娜以花腔與詭笑,成就了當晚最攝人心魄的聲樂表演。假聲男高音凱蒙·W·穆拉飾演的萊昂納多——一個為重温演員夢而重返人間的亡靈(他為狂熱影迷扮演葛麗泰·嘉寶)——同樣打動人心。羅伯託·卡爾布的指揮兼具清晰度與層次感。
震撼的舞台製作是這部歌劇衝擊力的核心。舞台設計師豪爾赫·巴利納與燈光設計師維克多·薩帕特羅聯手打造出魔幻的藝術墨西哥:開場場景設置在層疊的亡靈節祭壇上,萬壽菊與蠟燭凌空飛起,懸浮於冥界之上。隨後,里維拉的巨幅壁畫在畫框中復活,弗裏達與迭戈造訪藍房子,屋內陳設皆源自她畫作的鏤空元素——牀榻、書架、花園。埃洛伊絲·卡讚的服裝設計錦上添花。冥界中,亡靈們身着與節日萬壽菊相呼應的橙色調歷代服飾——甚至有位鎧甲武士。當亡者造訪生者時,他們換上繽紛綵衣,弗裏達則穿上標誌性的特瓦納裙裝與花冠。卡翠娜飾有骷髏紋樣的華服則映射前哥倫布時期神祇形象。在如此絢麗的色彩與細節背景下,洛雷娜·馬紮極簡導演手法將場景凝固為靜態畫面。該製作將於2023年6月移師聯合委制方舊金山歌劇院,屆時將啓用全新陣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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薩莎·庫克與諾曼·萊因哈特攝影:邁克爾·畢曉普休斯頓
埃塞爾·史密斯的**《沉船者》**(1906年)受益於當前挖掘BIPOC與女性作曲家被遺忘作品的浪潮。去年夏天格林德伯恩歌劇節上演了該劇,而休斯頓大歌劇院於週五推出了全新制作。在2015年巴德音樂節的早期演出中,這部歌劇顯得氣勢磅礴;而此次卻只讓人覺得陳舊過時。
故事本應充滿張力:18世紀與世隔絕的康沃爾村莊裏,村民劫掠在礁石海岸失事的船隻並殺害倖存者,以上帝旨意為暴行開脱。一名神秘叛徒在懸崖頂點燃警示燈塔,威脅着他們的生計。劇本由史密斯的戀人亨利·布魯斯特撰寫,精妙鋪陳人物衝突:牧師帕斯科的年輕妻子塞爾查是厭惡沉船暴行的外來者,正與漁夫馬克暗通款曲;馬克的前女友阿維斯嫉恨塞爾查,煽動村民將點燃燈塔的罪名栽贓給帕斯科以施報復;備受尊崇的帕斯科則陷入詭異幻象。
但史密斯的音樂風格過於雜糅:既追求瓦格納式的恢弘,又夾雜德彪西的影子——尤以第三幕前《大海》風格的間奏曲為甚。合唱部分(無論是聖詠還是暴民狂歡)雖有力卻呆板,多數詠歎調旋律優美卻結構鬆散。薩莎·庫克以豐潤的女中音和熾烈演繹將塞爾查的唱段發揮到極致;女高音瑪內·加洛揚同樣出色,為阿維斯充滿惡意的唱腔注入輕佻的高音魅力,令人聯想到《卡門》。儘管擁有渾厚男中音,小雷金納德·史密斯的帕斯科仍顯蒼白,其絡腮鬍造型更令人出戏。男高音諾曼·萊因哈特飾演的馬克則顯得拘謹。配角中,女中音孫-李·皮爾斯短暫亮相卻搶眼,完美詮釋了痴戀阿維斯的少年傑克。
指揮家帕特里克·薩默斯既未捕捉到樂譜中應有的狂熱,也未表現出其潛藏的威脅感,而這些元素本可使作品更具感染力。路易莎·穆勒平淡無奇的導演手法、克里斯托弗·奧拉姆舞美設計中巨型十字架和石屋的直白呈現,以及馬庫斯·多希的燈光設計都存在同樣問題。整場演出顯得陳腐而缺乏新意,就連戀人被鐵鏈鎖在漲潮洞穴中的場景(向《阿依達》致敬的橋段)也未能免俗。原為法語劇本通常採用史密斯的英文譯本演出;休斯頓歌劇院此次使用了阿曼達·霍爾頓的英譯版本,雖剔除了古語並追求現代風格,但收效甚微。相較於本傑明·布里頓那部關於封閉海岸社區局外人的傑作《彼得·格萊姆斯》(現由大都會歌劇院頂尖陣容上演),《沉船》更像是一段歷史奇聞,而非待發掘的藝術瑰寶。
威爾遜女士長期為《華爾街日報》撰寫樂評,並著有《瘋狂場景與離別詠歎:紐約市歌劇院的消亡與美國歌劇的未來》(大都會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