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朗強硬派開始出現裂痕——《華爾街日報》

這次情況不同。自道德警察據稱因一名年輕女性未戴頭巾而將其毆打致死以來，伊朗人民已持續街頭抗議一個多月。如今甚至連最高領袖阿里·哈梅內伊的盟友也開始與政府保持距離。現在斷言精英階層分裂為時尚早，但顯然這些分歧將擴大，給政權帶來前所未有的壓力。

四十年來，政權擁護者總能在危機時刻團結一致。當上世紀90年代末改革派威脅體制時，温和派與強硬派曾聯手消除威脅。而如今許多有影響力的保守派人士公開批評哈梅內伊及其親信卻毫無顧忌，這一現象頗具深意。

以阿里·拉里賈尼為例，這位前議會議長（任期最長）仍是哈梅內伊的顧問之一。他素來不以關心女性權益著稱，曾是伊斯蘭革命衞隊的狂熱捍衞者，對哈梅內伊極盡諂媚。但在最近接受伊朗《信息報》採訪時，他譴責強制佩戴頭巾的做法，堅稱"對話是必要的，且必須具有建設性。我們必須為公眾提供抗議場所和對話渠道。"

保守派報紙《伊斯蘭共和國報》（其首任主編正是哈梅內伊）也批評了現政權。一篇嚴厲的社論駁斥了政府將抗議歸咎於外國干涉的官方説辭，強調示威者訴求的嚴重性：“通貨膨脹、失業、乾旱和環境破壞等問題已引發從退休人員、教育工作者到學生等各階層的抗議。“該報提出包含14項要點的緩解緊張局勢方案，其中第11條明確指出：“不要對正在發生的事件撒謊。”

首席大法官戈拉姆-侯賽因·莫赫塞尼-埃傑伊長期以來塑造了一個鐵腕執法者的形象。然而如今他卻懇求道：“我們必須在國內加強對話，確保多元觀點在公共文化中得到呈現。“這顯然不是哈梅內伊希望從司法機構——其政權頻繁進行宗教審判的核心支柱——那裏聽到的聲音。

前總統哈桑·魯哈尼雖常對鎮壓保持沉默甚至公開支持，但這次卻強烈反對最高領袖的做法：“國家安全不能僅靠軍事和執法手段實現……安全必須通過保障生命、穩定民生、維護個人自由和人民基本權利來達成。”

專制政權依賴恐怖統治，但如今顯然有更少的伊朗人畏懼德黑蘭政權。年輕女性尤其如此，但各行各業的伊朗人都加入了抗議行列。動盪已導致關鍵行業爆發罷工，安全部隊對使用致命手段也顯得猶豫。保守派開始批評哈梅內伊，表明政權正在喪失核心力量。他們似乎意識到，德黑蘭無法通過屠殺取得成功——這些人要麼不忍心屠殺數千名女性，要麼（正確地）認為這樣做只會引發與數十萬憤怒不屈男性的全面對抗。

體制內批評哈梅內伊的人士正陷入兩難。示威者已無妥協意願：1997年教士改革派哈塔米當選總統時，對話曾是抗議者的訴求；即便遲至2009年民主派綠色運動動員數百萬人上街時，與政權和解仍有可能。但神權政府當時的殘酷鎮壓及後續改革嘗試，已徹底扼殺對話空間。如今保守派面臨抉擇：要麼加入抗議浪潮，要麼被時代拋棄。

今日伊朗的景象令人想起1979年。當從君主制恩惠中獲益最多的人開始動搖並逃離時，王權的前景便黯淡了。如今，伊斯蘭主義精英中的重要羣體也表現出類似的猶豫，不願支持現政權。假以時日，這可能演變成多數人的態度。

統治伊朗的伊斯蘭革命者們意志堅定：他們相信自己正從政治（即便不是精神）層面捍衞真主免遭顛覆。但伊斯蘭共和國的統治者們，如同之前的沙阿們一樣，深知其政權最終依賴於haybat——對不可挑戰權力的敬畏。如今無論是伊朗各地的少女還是神權政體的奠基者，都已不再感受到這種威嚴，這表明哈梅內伊的時代即將終結。

傑雷赫特先生曾任中央情報局伊朗目標官員，現為民主防禦基金會高級研究員。塔基先生是外交關係委員會高級研究員。

伊朗最高領袖阿亞圖拉阿里·哈梅內伊10月12日在德黑蘭與權宜委員會成員會晤時講話。圖片來源：WANA新聞社/路透社刊載於2022年11月3日印刷版，標題為《伊朗強硬派開始出現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