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ESG評級差異如此之大——投資者該如何解讀？——《華爾街日報》

隨着基於環境、社會和治理(ESG)因素的投資持續增長，投資者面臨一個兩難選擇：他們該相信哪家機構的ESG評級？畢竟投資者自身無法判斷哪些公司真正符合ESG標準，必須依賴外部評級來決定投資方向。

然而不同評級機構給出的ESS評級差異巨大——同一家公司可能在A評級機構獲得高分，卻在B機構得到極低評分。我與同事研究的六家評級機構數據顯示，其ESG評級相關性係數介於0.38至0.71之間（-1代表完全相悖，1代表完全一致）。換言之，六家機構從未對某家公司的ESG評級達成共識，多數情況下分歧顯著。

這意味着當同一家企業獲得截然不同的ESG評級時，投資者必須深入剖析各評級機構的方法論差異。

為探究ESG評級分歧的根源，我與Julian Kölbel、Roberto Rigobon共同分析了六家評級機構的ESG評級差異，發現分歧主要來自三大因素：評級指標選取的差異、各指標權重分配的差異，以及衡量方式的差異。這三個維度共同構成了每家評級機構的獨特方法論體系。

以下是我們發現的情況——以及解決ESG評級分歧的潛在方法，使其成為投資者更有效的工具。

數據不同，權重各異

要了解不同評級機構底層數據的差異程度，請看這個例子：在我們選取的六家評級機構樣本中，構成最終ESG評分的指標數量從某家公司的38項到另一家的282項不等。這表明ESG評級機構對重要性的理解存在顯著差異。

當評級公司對各類議題的相對重要性持不同觀點時，就會產生權重分歧。例如，職業健康與安全通常通過工廠工傷率來衡量。某些評級機構可能更看重企業在這方面的表現，而非企業的遊説行為。但其他機構認為遊説行為更為重要，因為企業可能在減少工廠事故的同時，卻遊説旨在提升全行業工廠安全性的法規——這可能導致全國範圍內工傷事故總量增加。

投資者需要確認這些權重設置是否符合其個人關注點。比如對許多人（及許多評級機構）而言，多元化和氣候變化近年來越發重要，但各評級機構賦予它們的權重仍存在重大差異。

衡量標準不一

評級分歧最棘手的原因之一，是當評級機構面對相同數據（或數據缺失）時採用了不同測算方法。例如，僅有少數公司披露供應鏈的二氧化碳數據。對於未提供此類數據的企業，ESG評級機構通常會估算其供應鏈碳排放量。每家機構都有獨特的估算方法，因此得出的結論也各不相同。

我們還發現，評級者對公司的整體看法似乎會影響具體指標的評估。也就是説，某公司若在某項指標上獲得高分，同一評級者更可能在其他所有指標上也給予高分。想象一個高中生有五門課由同一位老師授課：其中四門她表現優異，但最後一門毫無興趣。老師可能會出於善意（或許是潛意識裏），因她在其他課程的表現而提高這門課的成績。

這就是我們所説的"評級者效應"。這表明ESG評估如同任何評價體系，都可能受到各種人為偏見影響。此外，部分評級機構在評估中使用人工智能技術，這些模型同樣可能存在偏見，從而加劇評分差異。

探索解決方案

我們分析了評分差異的每個成因，發現測量方法差異導致了56%的ESG評分分歧，指標選擇差異佔38%，權重分配佔6%。

改進評估的一個方法是出台法規，要求所有企業強制披露特定ESG相關數據——因為企業披露信息是評級數據的主要來源。目前部分企業遵循全球報告倡議組織(GRI)或可持續發展會計準則委員會(SASB)的標準進行披露，但這屬於自願行為。若監管機構強制要求企業按照統一標準披露，所有公司的ESG數據表現將更易於衡量。

如果監管機構希望更進一步，他們可以強制要求對ESG數據進行審計，使企業的披露信息像財務披露一樣經過審計機構的核準。這將為ESG評級機構提供可靠的數據來源，用於各項指標的評估。

然而，即便企業採用統一數據集進行報告能減少ESG評級差異，不同評級方法仍會導致某些分歧。採用不同方法的評級公司之間加強競爭，可以推動創新，持續完善評級體系，從而更全面地反映企業在ESG方面的努力，而不僅限於強制披露的數據範疇。

例如，若工傷事故成為勞動實踐的強制性衡量指標，企業可能通過施壓醫生淡化事故嚴重性來操縱數據。在競爭性市場中，ESG評級公司可以超越強制數據要求，探索其他評估勞動實踐的方法。

監管能有效促進此類創新。例如，監管機構可強制要求ESG評級機構提高方法論透明度。這將增強市場競爭，因為投資者能據此更明智地選擇評級參考。此外，學術界、非政府組織、媒體和被評級企業也能以建設性方式監督評級機構的實踐。

目前，ESG評級的分歧並不意味着衡量ESG表現是徒勞的。這顯然比沒有衡量要好。但它凸顯了一個現實：至少可以説，衡量ESG表現對評級機構以及依賴它們的投資者來説是一項挑戰。在這些評級減少差異之前，關心ESG表現的投資者將不得不深入挖掘，以確保他們的資金投向與他們的理念一致的地方。

伯格博士是麻省理工學院斯隆管理學院的研究員。可以通過[email protected]與他聯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