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價土地科羅拉多》評論:邊緣地帶的安家故事 - 《華爾街日報》
Bill Heavey
科羅拉多州聖路易斯谷。攝影:RJ Sangosti/媒體新聞集團/丹佛郵報通過蓋蒂圖片社別穿藍襯衫。這是泰德·康諾弗在跟隨科羅拉多州聖路易斯谷的鄉村外展工作者出勤時學到的第一課。在這個被遺忘的角落,房主常因房產缺乏化糞池等設施收到"整改通知",這類傳票每天可罰款100美元。對許多居住在全國最廉價土地上的居民而言,這無異於驅逐令。正因如此,即便穿着防彈衣、配備AR-15步槍,法規執行人員仍會刻意避開某些道路——他們身上穿的正是藍制服。歡迎來到聖路易斯谷。
“美國社會正在發生我必須理解的劇變,“康諾弗在《廉價土地科羅拉多:美國邊緣的離網者》中寫道。時值特朗普2016年勝選初期,聖路易斯谷這類被遺忘之地"似乎是理解這種變化的關鍵”。當地鄉村援助組織La Puente的負責人告訴作者:“社會的邊緣地帶恰恰定義了我們的本質。“本書記錄了作者四年間斷續居住在此地的見聞,書名源自許多外來者通過谷歌搜索"廉價土地科羅拉多"發現該地區待售地塊的現象。若親自搜索,你會找到無數5英畝的待售地塊,有些拍賣價甚至低於每英畝1000美元。
康諾爾先生是所謂"沉浸式新聞"領域的領軍實踐者之一。他在撰寫關於自己擔任監獄警衞一年的經歷後,獲得了美國國家書評人協會獎。他還深入記錄了與美國流浪漢一起搭乘貨運列車、與墨西哥移民一同穿越邊境的經歷。
沒有人會偶然來到這片山谷,但這裏對年輕理想主義者幾乎沒有吸引力。康諾爾告訴我們,這裏絕大多數居民是"躁動不安者和逃亡者;遊手好閒者和癮君子;以及普遍不滿現狀、厭倦了被期望生活的那類人”。這片草原既是他們的避難所,也是流放地。這裏的癮君子沉迷於那些同樣摧殘着各地貧困美國人的毒品——冰毒、海洛因、阿片類藥物。這裏有飽受創傷後應激障礙折磨的退伍軍人、逃避法律制裁者、槍支愛好者和宗教原教旨主義者。幾乎每個人都通過種植大麻來增加收入。雖然該州允許種植,但這裏常常超出法定限制。“有時感覺就像《瘋狂的麥克斯》裏的後末日景象,“康諾爾寫道,“到處是廢棄車輛、垃圾和燃燒過的物品殘骸,有些還在冒煙。”
與此同時,他也被這個地方迷住了。他沉醉於這片土地的魅力,那綴滿繁星的廣闊夜空,以及生活在海拔7500英尺無樹荒原上人們的堅韌精神。草原生活是對特權文化的否定。雖然有時感覺像個鄉村貧民窟,但它也完全符合美國人為了重新開始而開拓疆土的傳統。康諾爾買了一輛二手卡車,然後是一輛20年曆史的拖車,並屈服於"平原敍事”,購置了自己的土地。對他來説,這裏的生活是他在紐約市生活的完美補充——他妻子開玩笑説這本書可以叫《草原上的小毒屋》。確實如此。但另一位角色告訴他的感受同樣真實:“一萬塊土地意味着一萬個潛在的夢想。”
卡瑪羅·吉姆是這裏的典型居民。這位海軍退伍軍人曾在丹佛一家科技公司年薪近8萬美元,卻丟了工作。隨後他的母親、兒子和妻子接連離世。失去房子後,他"出於經濟考慮"搬來此地。當他住在格魯伯家族土地上的拖車裏時,得知他們年輕的表妹阿什莉即將來訪。接着他了解到阿什莉是來戒除阿片類藥物的——她在俄勒岡州遭遇車禍後被查出藏毒,正逃避逮捕令。“他們沒發現那把槍我就謝天謝地了,“阿什莉向康諾弗解釋時直言不諱:“搞這行就得能自保。”
這裏既有絕望,也孕育着希望與温情。來自芝加哥的單身黑人女性扎赫拉·迪利帶着六個孩子,某天開着租來的車突然出現。她正在逃離那個經常掐她脖子、嚇壞她孩子的男人。在酒吧工作時,她遇見了本地白人傑裏邁亞——一個在牧場長大的男人。起初她對這個男人的殷勤充滿戒備。但某天當她正要更換新紋身的敷料時,傑裏邁亞輕輕拍開她的手,親自為她小心包紮好,又幫她放下褲腿。這個瞬間在迪利心中烙下永恆印記:“我看着他的眼睛,突然意識到…你剛剛讓我愛上了你。”
在拉普安特收容所,康諾弗遇見一位夜班工人,此人手機裏裝着能顯示警長最近逮捕的所有人犯照片的應用程序。對工作人員來説這是常識,因為許多來庇護所的人都是警局常客。有個年輕流浪漢想吃免費餐食,卻拒絕配合登記所需的基本問題。他自稱本傑明·富蘭克林,生日填"大約兩百年前的今天”,種族寫"紫色”。康諾弗被這種輕慢態度激怒,但外聯主管卡莉·亞當斯卻耐心應對——她深知每個來者都"處於危機中,必須時刻提醒自己這一點”。
《科羅拉多的廉價土地》是一本重要的書籍,它揭示了那些常被描繪成漫畫式形象(如果他們被描繪的話)的人們的生活。康諾弗先生對這片土地和社會的熱愛是真誠的,但——這一點無法迴避——這裏的生活與他與妻子在紐約的生活和事業形成了鮮明對比。這種對比是山谷居民所無法企及的奢侈。
希維先生是馬里蘭州貝塞斯達的一位作家。
刊登於2022年11月4日的印刷版,標題為《邊緣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