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人》影評：穿越夢境的漫長之旅——《華爾街日報》

丹尼爾·希梅內斯·卡喬圖片來源：Limbo Films/Netflix**‘講述夢境，**失去讀者’，寫作老師常這樣告誡學生。但當你捧回五座奧斯卡小金人後，或許會覺得有資格縱情於幻想之中。亞利桑德羅·岡薩雷斯·伊納裏圖——這位執導過《通天塔》《鳥人》和《荒野獵人》的導演，是當今最負盛名的電影人之一。正因如此，他成為少數能讓科技巨頭Netflix為其大開綠燈的導演，斥巨資打造這部長達兩個半小時、極度自我沉溺的夢境史詩。這家渴求奧斯卡的公司向來不惜重金衝擊獎項。

伊納裏圖的新作《詩人》在片名中就誠實地宣告：這是一劑令人眩暈的魔幻現實主義藝術電影，專為嚴肅影迷準備。由Netflix出品造成了某種錯位——儘管流媒體平台正在安排少量影院上映，但絕大多數觀眾將在下個月通過電視觀看。然而這部糅合記憶、慾望與怨恨的晦澀無情節幻夢之作，本需影院環境的全神貫注。窩在客廳沙發觀看絕非最佳選擇，手機消息或近在咫尺的廚房都會分散注意力。如同Netflix其他衝奧作品《羅馬》《曼克》一樣，《詩人》註定會讓部分電視觀眾感到挫敗，許多人可能根本看不完。

向費德里科·費里尼1963年帶有自傳色彩的電影《八部半》致敬，《巴爾多》是一部在墨西哥製作的西班牙語電影，將我們——或者説困住我們——置於一位備受讚譽的中年記者轉型為電影製作人西爾維里奧（丹尼爾·希梅內斯·卡喬飾）的腦海中，他正準備接受一項 prestigious 獎項。他發現自己被困在生與死之間，現在與過去之間，以及他的祖國墨西哥和他與家人多年來富裕生活的美國之間。

Íker Sánchez Solano照片：Limbo Films/Netflix費里尼的奧斯卡獲獎作品此前啓發了兩個傑出的致敬作品，鮑勃·福斯的《爵士春秋》和伍迪·艾倫的《星塵往事》，每部作品都在藝術家的平凡工作習慣和幻想之間精彩切換。《巴爾多》更像是一系列設置-笑點的喜劇小品，其中現實主義不斷被超現實主義取代。例如，在產房裏，一個嬰兒出生了，但在抱怨不想出生後又被塞回母親體內。西爾維里奧乘坐的洛杉磯地鐵列車，帶着裝有寵物魚和水的塑料袋，當他掉落袋子時變成了洪水區。與費里尼、福斯或艾倫先生不同，伊納裏圖先生可以使用大量的數字技巧，例如，想象一個對話，成年西爾維里奧的頭被疊加在他曾經是小男孩的身體上，與他已故的父親相遇，或者一個被新生兒突然出現打斷的性愛場景。需要密切關注才能理清西爾維里奧痛苦生活中的每個事件是如何反映在每個幻想中的；電影開始時西爾維里奧在火車上真正發生的事情直到最後幾分鐘才被澄清，而出生場景原來是西爾維里奧對一個只活了30小時的兒子的尖鋭反思。在電影的後期，嬰兒遺體的處理將在一個田園詩般的海灘上引發一段令人眩暈的美麗和心碎的插曲。正如你可能懷疑的那樣，伊納裏圖先生本人失去了一個兒子，盧西亞諾，他在出生後不久就去世了。

然而，許多場景顯得任性或無意義，儘管伊納裏圖先生在威尼斯和特柳賴德電影節展映後從《詩人》中刪減了22分鐘，影片依然拖沓。（這位電影人聲稱自己不讀影評，但很難不注意到：在9月2日特柳賴德電影節首映場座無虛席後，次日他出席的加映場影院裏卻空着數十個座位。）影片開場有一段精心設計卻缺乏戲劇張力的場景——19世紀美軍與墨西哥軍隊的衝突在Silverio眼前重現。而當Silverio直接讓一位記者噤聲時（該記者的言論也可視為對伊納裏圖偶爾故作高深作品的批評），這種願望滿足顯得幼稚而脆弱。

丹尼爾·希梅內斯·卡喬圖片來源：Limbo Films/Netflix伊納裏圖與尼古拉斯·賈科博內聯合創作的劇本或許具有自省性——Silverio的親人指出，當別人讚美墨西哥時，他總是強調這個國家的落後；而當別人貶低時，他又激烈辯護——但心理治療未必能成就好電影。隨着影片在華麗構建的幻想場景間飄忽流轉，導演僅偶爾能讓觀眾共情他的哀愁、悔恨與疏離。更多時候，這些天馬行空的想象只會令人惱火。

刊載於2022年11月4日印刷版，標題為《穿越夢境的漫長跋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