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爾街日報》：必須找到更好的方式來避免8000億美元的損失

你知道什麼很酷嗎？一萬億美元。

那正是Facebook一年前的市值，就在公司決定更名為Meta之前。自那以後，其市值已縮水約8000億美元。

八千億美元啊！這比標普500指數中幾乎所有公司的市值都要高。超過了埃克森美孚，超過了伯克希爾·哈撒韋，也超過了特斯拉外加一整停車場的特斯拉汽車。

近期的科技股拋售潮讓亞馬遜、Alphabet等巨頭市值蒸發，唯有蘋果例外，硅谷因此損失了數萬億美元，這種殘酷的效率恐怕只有工程師才能欣賞。但如今沒有哪家公司比股價自去年9月以來下跌75%的那家更慘淡了。對Meta來説，好消息是市場歷史上許多最大輸家都學會了東山再起；壞消息是Meta與這些公司幾乎沒有其他共同點。

許多公司因虧損而改變策略，Meta卻因改變策略而虧損。

距離首席執行官兼聯合創始人馬克·扎克伯格做出將Facebook更名為Meta Platforms的大膽舉措已近一年，因為他認為公司的未來不在社交媒體，而在於那個沉浸式、無定形的虛擬世界——元宇宙。

將如此多的信任押注在一個未經證實的前提上，這一決定將成為任何企業有史以來最冒險的賭注之一，無論接下來發生什麼。但目前的形勢令人沮喪。目前尚不清楚什麼才算成功，只知道Meta離成功還很遠——而且公司採取的方式是錯誤的。

“你要把大問題分解，這樣你就能有小贏和小輸，”杜克大學領導力傑出教授邁克爾·W·剋日澤夫斯基（Sim Sitkin）説。

Meta首席執行官馬克·扎克伯格在一次宣佈公司轉向元宇宙的活動上穿着擊劍服。圖片來源：Michael Nagle/Bloomberg News我聯繫了西特金博士，因為他在幾十年前寫過一篇關於這種“小損失”策略的學術論文，併為此創造了一個術語：“智能失敗”。

按照他的標準，8000億美元市值的蒸發並不特別明智，這對於思考Meta和其他科技公司很有用，因為它們的業務性質決定了這一點。創新需要實驗。實驗會失敗。失敗可以帶來教訓。

重大成功是小失敗的產物，但前提是這些實驗符合特定的標準。它們應該針對那些答案不確定的重要問題。無論結果如何，它們都應該經過精心策劃並且有用。而且它們應該是適度的。這是最重要的。回報是漸進的，因為風險並不關乎生死存亡。

哈佛商學院教授、即將出版的新書《正確的錯誤：失敗的科學》作者艾米·埃德蒙森表示，最佳賭注規模難以量化卻易於描述。

“儘可能小，“她説，“只要足夠提供有效信息即可。“隨後她換了個説法：“別把整個公司押上去。”

Meta顯然沒有遵循這條建議。

去年，扎克伯格宣佈希望將Facebook轉型為元宇宙公司。上週Meta財報再度慘淡後，這位CEO重申他仍堅持這一方向。他理解"人們可能反對這項投資”，只是他認為這些反對意見是錯誤的。“我相信幾十年後回望，人們會認識到我們現在工作的重要性，“他表示。

他們還有很長的路要走。《華爾街日報》同事近期報道顯示，Meta旗艦元宇宙平台月活躍用户不足20萬，這個數字甚至不及紐約大都會棒球隊的觀眾人數。

但扎克伯格的觀點是否如元宇宙般孤獨並不重要。他對Meta投票權的掌控賦予了他特殊權力。“這讓我們更有責任去推進那些他人無法實現的事，“他最近接受科技媒體Protocol採訪時表示，並補充：“我希望生活在巨頭企業敢於押注未來的世界。"（Meta發言人拒絕置評，但提及了扎克伯格先前的表態。）

換作其他人處在他的位置，可能會迫於壓力而選擇止損。但好在虛擬世界即將迎來雙腿功能，因為扎克伯格正堅定立場。

我並未在元宇宙中花費太多時間——事實證明，這讓我與Meta大多數員工並無二致——也無意近期去那裏度假。西特金博士亦是如此。對他而言，元宇宙作為概念比作為遊覽地更具吸引力，因為它代表着他所稱的”延伸目標"，即需要某種外部條件或創造性突破才能實現的看似不可能的任務。

但真正令西特金博士感興趣的是，企業往往在順境時規避風險，卻在最經不起失誤時鋌而走險。這正是延伸目標的悖論。

“該追求這些目標的企業沒有行動，“他説，“而不該追求的企業卻趨之若鶩。”

Meta是個例外。它本應追求延伸目標。它也的確這麼做了。問題在於它過度延伸，且目標過於模糊。

“若要從高崖躍下，你絕對需要降落傘，“西特金博士説，“還要確認懸崖是否有階梯——這樣才能逐步下行。”

“我認為幾十年後人們回顧此刻，會肯定我們當下工作的重要性，“扎克伯格先生為公司戰略轉型辯護道。照片：BENOIT TESSIER/REUTERS扎克伯格先生關於元宇宙的看法完全可能是對的，從長遠來看，公司的股價將是一個便宜貨。他在大學宿舍裏建立的一個網站成為世界上最有價值的公司之一，這聽起來也很瘋狂，而在恰好的時機將Facebook定位為移動端，表明他能夠窺見社交媒體領域中很少有人能看到的角落。

但他最新的願景需要眯起眼睛才能看清。扎克伯格本人警告説，需要耐心、信任和不止幾個季度的糟糕財務結果，才能判斷元宇宙的賭注是否會有回報。

“這不是一項在不久的將來會為我們帶來利潤的投資，”他在一年前説道。

這一預測被證明是準確的。僅上個季度，其元宇宙部門的運營虧損就達到了37億美元，Meta的首席財務官表示，他預計“2023年的運營虧損將大幅增長”。市場對這一評論做出了適當的反應：它嚇壞了。Meta現在的交易價格是自2016年以來的最低點，當時TikTok還是時鐘發出的聲音，公司市值從去年的峯值每秒蒸發23,000美元。

公司增長越快，智能失敗的財務激勵就越強。扎克伯格在宿舍裏對新興技術做出的全有或全無的賭注，在美元價值上是低的。現在它是巨大的。

但關於那些曾處於Meta類似境地的公司，一個令人驚訝的事實是，其中許多都實現了資金回籠。根據道瓊斯市場數據研究，事實上，僅2020年以來，就有近二十家標普500指數成分股公司在一年內暴跌70%後實現了復甦。

這些虧損大多源於企業無法掌控的宏觀因素。疫情重創了百貨商店，但梅西百貨和Gap的股價已回升至疫情前水平。當美國原油期貨短暫跌入負值時，能源股遭受重創，但哈里伯頓和西方石油公司從低谷反彈，並回升至先前高點。

Meta在現實世界也面臨諸多阻力。經濟前景黯淡且利率不斷上升。與蘋果公司的激烈爭端重創了Facebook的廣告業務，而與TikTok的競爭削弱了Instagram的人氣。但Meta與那些股價暴跌後倖存企業的根本區別在於誘因——後者遭遇的是外部衝擊，而Meta純屬咎由自取。

頗具諷刺意味的是，對這家公司8000億美元市值自由落體的最有力解釋，恰恰藏在"Meta"這個名字裏。這或許是一種不夠聰明的失敗，以至於無法轉化為成功。

聯繫作者本·科恩，郵箱：[email protected]

本文發表於2022年11月5日印刷版，標題為《一家公司8000億美元的暴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