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爾街日報》專訪波士頓聯儲主席蘇珊·柯林斯》-《華爾街日報》

作者：尼克·蒂米拉奧斯2022年11月4日下午5:24（美國東部時間）|WSJ專業版波士頓聯邦儲備銀行行長蘇珊·柯林斯。圖片來源：波士頓聯邦儲備銀行/路透社波士頓聯邦儲備銀行行長蘇珊·柯林斯週五與《華爾街日報》記者尼克·蒂米拉奧斯進行了對話，討論了她對加息前景的看法，包括美聯儲應繼續以多高速度和幅度加息。柯林斯女士還談到了在不引發嚴重衰退的情況下減緩通脹的前景。以下是經過編輯和精簡的採訪部分內容。

**蘇珊·柯林斯：**我想強調的主要幾點是——首先仍是讓通脹迴歸目標水平。我們需要進一步收緊政策並維持一段時間。我樂觀地認為存在一條不需要經濟大幅放緩的路徑。我很樂意就此進一步探討，同時認識到存在一些關鍵風險，且通脹和失業都會造成巨大代價，而這些代價的分佈並不均衡。最脆弱的羣體會同時承受這兩方面的最大沖擊。因此，在我們從快速加息轉向更有分寸、更審慎地評估需要收緊到何種程度才能保持政策穩定時，這些是我想強調的重點。

**尼克·蒂米拉奧斯：**您提到了一些樂觀的理由，在布魯金斯學會您也談到了重點應放在“多高”而非“多快”的問題上。如果近期數據（我指未來兩三個月）顯示需求並未明顯放緩，我想更深入理解您如何看待“多高”這個問題。這是否意味着需要更快地調高對終端利率的預估？還是值得再等待更長時間，比如到明年春天，再決定是否需要從當前您認為的水平上調終端利率——假設您不認為我們現在已處於終端利率水平？

**柯林斯女士：**實際上我認為我們現在不應試圖確定具體走勢。短期內，在評估我們收集到的這些相當複雜的信息時，審慎且更有節制的漸進調整更為合理。之後某個時點我們會決定暫停加息。至於更遠的未來是否需要重新評估這一點，我認為這種可能性始終存在。但我不認為現在就需要對此作出決定。

**蒂米拉奧斯先生：**那麼當（美聯儲主席）傑羅姆·鮑威爾週三表示他預估的終端利率比9月更高時——您是否也得出相同結論？相較於您9月提交的預測值，您有多大信心認為當前終端利率已高於9月中旬的水平？

**柯林斯女士：**根據最新數據——自9月提交《經濟預測摘要》以來，我們又多了一個月的數據。我認為這擴大了我對利率區間的預期，但偏向更高水平。不過目前我不打算更具體地預測12月可能達到的加息幅度。基於當前觀察到的數據，我確實調整了對合適利率區間的判斷。我們原本期待看到供應鏈約束緩解、運輸成本下降，這些因素能更快傳導至價格層面。但勞動力市場影響和其他傳導渠道顯然需要更長時間。如果預期中的快速改善未能實現，我們會更擔憂通脹數據長期高企可能導致預期心理變化。正因如此，過去一個月的新數據使我將利率預期區間上限略微調高。

**蒂米勞斯先生：**關於加息節奏問題，我的觀察是——當然不是讓您代表同僚發言——今年夏天的政策反應模式似乎是：除非數據明顯好轉，否則美聯儲就會加息75基點。但根據今早您的發言等跡象，現在這個模式似乎正在轉變，即除非數據明顯惡化，否則美聯儲才會繼續加息75基點。這樣理解當前的加息節奏討論是否恰當？

柯林斯女士： 再次強調，僅代表我個人觀點，我一直認為將包括加息幅度在內的各種選項擺在桌面上很重要。當我們接近判斷政策已足夠緊縮的階段時，較小幅度的加息將最為合理的選擇。這是我始終持有的觀點。因此從這個角度看，我認為自己的思路並未改變。但顯然市場和他人未必持相同看法。

蒂米勞斯先生： 您提到要轉向更審慎的漸進節奏。您認為12月會議應考慮25個基點的加息選項嗎？

柯林斯女士： 我認為所有選項都應被考慮，包括75個基點，當然也包括25個基點。我們仍有很長的路要走，持續強調這點很重要。12月會議時我們還需根據對數據的評估再做判斷。

蒂米勞斯先生： 轉向國際局勢的影響。無論是海外通脹的上行風險（例如中國若調整清零政策對大宗商品領域的影響），還是其他司法管轄區快速調整貨幣政策導致增長放緩的下行風險——您如何看待這些國際因素對美國經濟前景的影響？它們會緩解還是加劇美國的通脹壓力？

**柯林斯女士：**正如您提到的，存在許多不同的渠道和維度。其中也不乏一些意外情況。就當前形勢而言，美元升值幅度超出我們預期——儘管美國緊縮政策確實會引發一定程度的美元走強，但考慮到其他國家也在同步實施緊縮政策，我本以為這種升值會有所緩和。美元大幅走強有其積極作用，因為它往往能抑制進口商品價格，這算是個有利因素。但與此同時，其對經濟增長的影響則更具挑戰性，疊加全球多數國家產出預期下調的現狀。您提到的衝擊確實可能發生，並且可能朝相反方向產生影響。

我認為很難——雖然可以列出若干具體情景並推演可能結果，但由於存在太多可能性，實在難以評估各自概率。這需要我們持續密切監測。儘管我們的模型已納入所有國際關聯因素，但某些傳導機制可能正在發生異變。美元升值超預期的事實讓我更加關注其後續發展。

**蒂米勞斯先生：**您還提到房地產市場，以及建築商開始報告的嚴重放緩現象，包括合同取消率等指標。您如何看待當前房市動態所反映的貨幣政策實施效果？這如何體現政策制定者期望達成的目標？

柯林斯女士：是的，您完全正確，房地產市場確實朝着緊縮政策預期的方向做出了反應。抵押貸款利率在實際加息開始前就已上升，部分源於市場預期。我認為這證明美聯儲政策方向的可信度確實產生了影響，可能成為政策效應更快傳導的渠道之一。某些指標顯示，抵押貸款利率的上漲幅度甚至略超預期，這表明市場反應確實存在。當然，房地產本就是利率高度敏感的行業，我們預期其會快速反應。事實上它的反應速度至少符合預期，這令人鼓舞。

**蒂米勞斯先生：**由於交易達成需要時間，我們尚未看到影響完全顯現。目前還未傳導至實際交易活動層面。您認為房地產行業放緩對緩解經濟中的結構性失衡可能產生哪些更廣泛的影響？

柯林斯女士：這涉及多個維度。總體來看，雖然不同社區的房地產市場演變存在顯著差異，但我們已經觀察到房價增速的普遍放緩——無論是租金還是銷售價格，此前都增長過熱。目前增速已下降，部分地區甚至出現實際價格下跌。考慮到住房服務價格和租金在通脹指標中的計算方式，其傳導需要較長時間，因為許多租賃合約週期較長，邊際變化的影響是漸進的。我們目前看到的是短期預期內的市場反應，預計完全傳導需要六個月或更長時間。

蒂米拉奧斯先生： 有沒有什麼我沒問到但您想補充的內容？

柯林斯女士： 我想再簡要強調一下，當前情況特殊——我們正通過勞動力市場正常化（當然失業率會有所上升、職位空缺減少）來降低通脹，同時避免經濟嚴重衰退。我認為必須認識到這條路徑的重要性。當然存在風險，遠非定局，許多因素可能導致實際偏離這條路徑。但我確實擔心，有些人認為衰退幾乎不可避免，這種預設並無助益，因為我完全不這麼認為。

失業對民眾的代價非常真實，這是我認真對待的問題。通脹的代價沉重：既體現在當前全國民眾（尤其是低收入羣體）的困境中，更體現在如果我們不能將通脹壓回目標水平，這些挑戰將持續升級，屆時我們將面臨更艱鉅的調控難題。我想重申，兩方面代價都需權衡，要實現充滿活力、包容性強的經濟，價格穩定至關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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