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製作人詹姆斯·格雷用藝術重現過去 - 《華爾街日報》
Tobias Grey
在導演詹姆斯·格雷的新片《世界末日時光》開篇場景中,名叫保羅的小男孩通過素描老師的漫畫像逗樂了同學們。當天晚些時候,保羅告訴祖父他想成為著名藝術家,隨後衝上樓去仔細研讀他珍藏的H·W·詹森所著《藝術史》。
這部影片具有高度自傳性質:和保羅一樣,格雷也曾夢想成為藝術家,直到電影製作俘獲了他的心。《世界末日時光》以1980年總統大選前夕的紐約為背景,53歲的格雷將影片構想為"某種幽靈故事",因為許多角色原型是他已故的家人——父母、祖輩和年長的親戚。影片情節聚焦保羅與一名黑人同窗的友誼,格雷表示希望"從兒童視角審視階級與種族的斷層線"。
這是格雷與伊朗裔法國攝影師達呂斯·康第的第三次合作,兩人素有從繪畫中尋找靈感的傳統。“我試圖減少對電影熱愛的依賴——當然這份熱愛仍在——轉而更多汲取畫家的養分,因為你要創造自己的視覺語言,而不是剽竊其他電影,“格雷在採訪中説道。
為創作《世界末日時光》,他與康第前往大都會藝術博物館尋找靈感。他們在約翰內斯·維米爾約1657-58年創作的著名畫作《倒牛奶的女僕》中找到了開端。“畫中可見主光源並未直接照射女僕,“格雷指出,“她處於些許陰影中,營造出某種難以捉摸的神秘感。“製作團隊還研究了卡拉瓦喬和蘇巴朗的明暗對比繪畫技法。
“在這部電影中,我們的核心理念是避免讓直射光打在演員臉上,”他説道,“我們希望觀眾需要稍加努力才能看清演員的面部,以此暗示某種難以言喻、遙不可及的質感。”
影片最具油畫感的鏡頭出現在保羅首日踏入精英私立學校時——該校原型是格雷先生曾就讀的皇后區學校,唐納德·特朗普正是其校友之一。“我們用高角度廣角鏡頭展現保羅和其他身着制服的新生,他正試圖融入羣體,”格雷先生解釋,“畫面透着詭異感,因為他顯得格格不入。如果你觀察那些巴洛克藝術作品,會發現個體常被弱化處理,因為那個時代的生命本就脆弱無常。”
為呈現保羅的入學場景,德國表現主義畫家馬克斯·貝克曼1927年的《燕尾服自畫像》給了他最大啓發,該作現藏於哈佛大學布希-萊辛格博物館。貝克曼冷峻的自畫像與保羅在禮堂走廊偶遇的陰鬱身影驚人相似——此人正是校慶典禮的貴賓、為新建圖書館發起募捐的弗雷德·特朗普(唐納德·特朗普之父)。“貝克曼自畫像有種幽暗氣質,”格雷坦言,“雖不想用‘邪惡小丑’來形容,但這確實是我想要的效果。”
愛德華·霍珀是格雷的另一位視覺繆斯,他十歲時在惠特尼美術館初遇這位畫家的作品。他至今記得自己伸手觸摸霍珀的《星期天早晨》的場景:“我天真地以為只要觸碰畫布,霍珀的天才光芒就能神奇地注入我體內。”
格雷先生原本想在《世界末日時刻》中重現這一場景,但考慮到原址已搬遷,重建惠特尼美術館成本過高,最終改為展現保羅與同學們參觀古根海姆博物館康定斯基展覽的情節。“我小時候就愛模仿康定斯基塗鴉,“格雷解釋道,“所以這個安排恰到好處。”
在權衡使用膠片拍攝的可行性後,格雷最終選擇以數字技術完成《世界末日時刻》的創作。“我依然認為膠片是電影藝術的最佳載體,“他表示,“但現有膠片無法呈現我們追求的效果——那種索爾·萊特1950年代攝影作品特有的顆粒質感與柔和的色調。”
為還原時代風貌,格雷與攝影師康迪深入研究了海倫·萊維特1970年代的街頭彩色攝影作品。格雷父親作為攝影愛好者留下的數千張家庭幻燈片也構成了重要參考。
“我們試圖通過技術手段重現萊特與萊維特的色彩風格,以及卡拉瓦喬、蘇巴朗、維米爾和霍珀畫作中的質感,“格雷説,“我對藝術的痴迷近乎病態,如今我的審美趣味已變得異常多元。”
本文發表於2022年11月5日印刷版,原標題為《導演以藝術手法喚醒時代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