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羅斯撤退跡象並不意味着烏克蘭奪回赫爾松會輕鬆——《華爾街日報》

烏克蘭大阿爾塔科沃——俄軍在被佔領的烏克蘭南部城市赫爾松似乎正在為撤退做準備，但烏克蘭官員警告稱，敵人可能試圖將寶貴的裝甲部隊拖入消耗性的城市戰。

隨着烏軍向俄方二月入侵後奪取的最大戰利品之一赫爾松推進，莫斯科軍方希望在避免重蹈東北戰線混亂撤退覆轍的同時，削弱烏軍力量。

關鍵在於莫斯科打算堅守赫爾松多久。有跡象表明俄軍正籌備撤離：將居民和人員轉移至第聶伯河遠岸，用動員兵替換精鋭部隊，放棄城市周邊及機場部分檢查站，同時在其他區域構築工事。

俄羅斯總統普京週五要求平民撤離赫爾松，這預示着激烈戰鬥可能即將來臨。

“他們正匆忙修築防禦工事，“烏克蘭南方作戰司令部發言人娜塔莉亞·胡梅紐克表示，“我們確信他們將死守赫爾松。”

一位西方官員稱俄軍的撤退計劃已相當完善，莫斯科很可能優先增派臨時部隊掩護撤退。該官員表示，多數俄軍指揮官已撤至第聶伯河對岸，俄方正試圖加強東岸的新防線。

“他們可能已做出逐步撤退的戰略決定，”國防研究機構CNA的俄羅斯軍事專家邁克爾·科夫曼表示，“俄方很可能正試圖讓烏克蘭武裝力量在奪取赫爾松時付出高昂代價。”

一名烏克蘭士兵站在尼古拉耶夫與赫爾松前線之間的T-72坦克上。尼古拉耶夫與赫爾松之間維修坦克的機械師使用的工具。但烏克蘭及西方官員和分析人士表示，俄羅斯將在必要時撤退前，儘可能消耗推進的烏克蘭軍隊。

在前線附近的一處農舍營房裏，烏克蘭坦克營的士兵們正在修理裝備，並從戰鬥中休息。經過數週無情的戰鬥，他們的精力已經耗盡。

“我們大多數人從2月份開始戰鬥，沒有休息或休假，”該營52歲的副指揮官説，“在如此條件下堅持這麼長時間，實在太久了。”

該部隊每天駕駛蘇聯製造的T-72坦克前往陣地，向俄軍開火四五次，期間會停下來重新裝彈，而俄軍則以齊射還擊。

今年夏天的大部分時間裏，俄羅斯處於攻勢，在炮火掩護下推進。但烏克蘭軍隊在俄軍推進過程中逐漸消耗了他們，然後發起了反攻。

基輔部隊在9月幾乎奪回了整個東北部哈爾科夫地區，這一推進提振了士氣，用繳獲的俄羅斯武器補充了庫存，並向西方盟友發出了信號，表明他們的武器支持正在產生影響。普京警告稱，如果包括赫爾松在內的俄羅斯聲稱的領土受到威脅，可能會採取核回應，南部前線的烏克蘭士兵現在正在分發碘片，以提供一些防輻射保護。

然而，南部的推進要慢得多。烏克蘭軍隊正在一個村莊一個村莊地向赫爾松推進，但幾個部隊的士兵表示，他們缺乏裝甲車。烏克蘭士兵説，俄羅斯人遠未進行在哈爾科夫看到的那種混亂撤退，而是在某些地方加強了防線。

“官方消息是，對赫爾松的進攻進展順利。但這只是部分正確，”一位所在部隊駐紮在尼古拉耶夫市南部的士兵説。“他們已經深挖戰壕。對我們來説，情況很艱難。”

10月中旬，莫斯科在赫爾松任命的官員宣佈從第聶伯河西岸疏散平民，俄羅斯軍方領導層警告説，可能需要“艱難的決定”來保護生命。

該市位於第聶伯河西岸，由於烏克蘭對橋樑和其他補給線的精確打擊，該市與東岸的聯繫基本被切斷，這些補給線曾被用來增援莫斯科在該市的部隊。

“他們已深挖戰壕，我們的處境很艱難，”一位駐紮在尼古拉耶夫南部的烏克蘭士兵説道。這名士兵正在展示其防彈背心的質量。科夫曼先生表示，如果俄軍主力能基本無損地撤離，他們就能在第聶伯河東岸鞏固防線，並將大量部隊調往其他戰區。他補充説，烏克蘭雖已摘取反攻行動中大部分“低垂的果實”，但接下來將在北部和東北部面臨俄軍更堅固的防線。

烏軍在赫爾松地區的主要攻勢是向南推進至新卡霍夫卡市，該市的第聶伯河大壩構成天然分界線。若烏軍能奪取大壩，將確保控制通往赫爾松的一條重要補給線——同時也是一條潛在的撤退路線。

雙方均指責對方計劃炸燬大壩，此舉將切斷俄控克里米亞的水源供應並可能引發大洪水。莫斯科與基輔均否認了對方的指控。

歷經數月戰鬥，南部前線附近的許多村莊已荒無人煙，在俄軍焦土式的炮火中化為廢墟。俄軍集束炸彈的尾翼和“冰雹”火箭彈散落各處，與深陷的彈坑交織在一起，使這片肥沃綠野變得如同月球表面。

在距離俄軍陣地6英里的韋利克阿爾塔科沃村，匆忙遺棄的房屋裏洗衣機上掛着洗好的衣物，牆壁已經坍塌，地板上散落着積滿灰塵的衣物堆——這是居民們在逃離轟炸前瘋狂翻找財物時留下的。

在赫爾松北部新收復的地區，烏克蘭當局正在恢復基本服務。戰前擁有1600人口的佐洛塔巴爾卡村裏，儘管隔着如今分隔俄控區的狹窄河道仍遭炮擊，當地居民仍追憶着解放時刻。

71歲的退休老人尼娜·奧夫西皮安回憶上個月陰雨綿綿的日子裏，俄軍撤退後數十名烏克蘭士兵進村的場景。她邀請整個排的士兵到客廳，為他們取暖做飯。

“我終生難忘那一天，“她説，“他們滿身疲憊和塵土，但我擁抱他們時被幸福淹沒了。他們説已經解放了我們，也會解放赫爾松。”

多重因素阻礙着烏軍繼續推進。冬季將至，不僅土地會凍結，隨着樹木落葉失去裝甲掩護作用，雪地又會暴露車輛軌跡，雙方部隊都將更易被發現。

赫爾松地區複雜的地形是另一重阻礙。與北部的哈爾科夫和東部的頓巴斯不同，烏克蘭南部多為草原地貌，平坦的原野使部隊暴露在俄軍防禦工事視野中，加劇了消耗戰節奏，拖慢了推進速度。

距離俄軍陣地6英里的韋利克阿爾塔科韋村部分區域已被俄軍炮火摧毀。71歲的退休老人尼娜·奧夫西皮安回憶着佐洛塔巴爾卡村的解放往事。“這是一片平坦的土地，一望無際，“一位23歲的坦克排指揮官説道。他在尼古拉耶夫東南部的前線陣地可以啓動小型偵察無人機，將鏡頭放大到極限，遠眺赫爾松市。“根本無處藏身。”

這種地形影響着烏克蘭軍事行動的各個方面。俄軍部署的現代化T-90坦克超出了許多反坦克武器的射程，並能提前發現任何試圖突破的部隊。“這些T-90車組人員知道我們何時來襲，稍有不慎我們就會被殲滅，“25歲列兵瓦迪姆·阿扎表示。他所在的連隊正在尼古拉耶夫休整，等待補充近期損失的人員裝備。

尼古拉耶夫以南陣地的士兵表示，精確定位這些坦克的位置是個挑戰，因為俄軍電子戰系統導致許多烏克蘭無人機失靈。當偵察小隊出發探查俄軍裝甲部隊時，他們會在林區潛伏數日，穿着成人紙尿褲以免留下蹤跡被敵軍發現。

“這些小隊可以核查誰抵達了俄軍基地以及運送了什麼物資，”他説。“如果他們運進一個柴油罐，很可能意味着他們在運行發電機。如果運進十個罐子，那可能是給坦克用的。”這時，他們會將座標發送給炮兵小隊，後者迅速行動，希望能摧毀敵方另一輛裝甲車——一個擁有數千輛裝甲車的敵人。

瓦迪姆·阿扎和他的連隊在尼古拉耶夫休整，等待補充近期損失的人員和裝備佐洛塔巴爾卡郊外的一片雷區。斯蒂芬·菲德勒對本文亦有貢獻。

致信 馬修·勒克斯摩爾，郵箱：[email protected]

刊登於2022年11月5日印刷版，標題為《官員稱赫爾松之戰可能曠日持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