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中情局過去與現在的兩本書——《華爾街日報》

這款火柴盒大小的’M.B.‘相機由伊士曼柯達公司為二戰間諜工作設計。圖片來源：貝特曼/蓋蒂圖片社美國向來倚重間諜活動。1790年國會撥款4萬美元供喬治·華盛頓支付線人費用。不出三年，這筆支出已攀升至百萬美元，佔聯邦預算超10%。這種持續增長的支出傾向從未減弱，尤其自二戰期間美國首個對外情報機構——戰略情報局（OSS，中央情報局前身）成立以來。

尼古拉斯·雷諾茲的鴻篇鉅製《須知：二戰與美國情報崛起》的核心正是OSS的故事。與此前記述相同，有位人物始終主導着敍事——如電影角色般的威廉·“狂野比爾”·多諾萬，這位幹勁十足的律師兼一戰老兵曾因戰壕中的英勇表現獲頒榮譽勳章。雷諾茲寫道，據多諾萬的英國友人觀察，他"大半生都在追尋冒險，帶着…被遏制的青春期般的莽撞"。二戰極大滿足了他對危險與陰謀的渴望。

正是這位我行我素的多諾萬，最力促其哥倫比亞法學院同窗羅斯福總統於1942年6月成立OSS。“這在美國戰爭史上堪稱破天荒之舉，“曾任職中情局的軍事史學家雷諾茲強調，“美國從未有過如此機構——將間諜、突擊隊員和分析師統轄於同一屋檐下。“初期這組合頗顯怪異：“其人員構成招致嘲諷。有笑話稱其縮寫OSS代表’哦，如此社交’，另有人戲稱’近視眼旅團’，因研究分析處眾多常春藤盟校知識分子都戴眼鏡。”

精力充沛的多諾萬是一位鼓舞人心的領導者，他行程無數，從緬甸到莫斯科再到諾曼底——61歲的他於諾曼底登陸次日踏上猶他海灘，並在遭遇炮火後"開心地咧嘴”。然而他心愛的戰略情報局（OSS）功過參半。破壞行動、研發諸如煤塊偽裝炸藥等精巧武器，以及敵後多次驚險行動，其作用 arguably 遠不及坐鎮後方的OSS特工們提供的分析報告與情報。

另一位傑出人物是艾倫·杜勒斯，這位才華橫溢的律師（後任中情局局長）於1941年被多諾萬招募。這位煙斗不離手的普林斯頓畢業生曾在1920年代供職國務院，最終成為多諾萬眾多招募者中影響深遠的一位——戰時大部分時間他以中立國瑞士伯爾尼為據點，運營着連接整個歐洲抵抗組織的情報樞紐。值得注意的是，根據多諾萬指示，杜勒斯在戰爭正式終止前數日便 negotiated 德國駐意大利和奧地利部隊的"秘密投降”，從而挽救無數生命。

令多諾萬深感失望的是，OSS於1945年秋解散。雷諾茲先生寫道，這位間諜首腦的輝煌就此終結，只能"以駐泰國大使職位聊以自慰”。1959年多諾萬逝世時，艾森豪威爾總統譽其為美國"最後的英雄”。比起任何其他人，多諾萬"開創了經久不衰的範本——一個集間諜活動、情報分析、特別行動和反間諜職能於一體的情報機構原型"。

在戰略情報局（OSS）解散後，顯然需要某種形式的外國情報機構來取代它。但其核心重點應該是什麼？“間諜們會更傾向於多諾萬式的特別行動、準軍事和政治活動，以及他有時為行動而行動的偏好嗎？還是他們會看到其忠誠副手們的優點……這些人呼籲通過周密計劃、間諜活動和分析來滿足政府對情報的需求？”這個問題在中央情報局（CIA）通過1947年《國家安全法案》成立75年後的今天仍然具有現實意義。

隱蔽行動和超然分析可以共存。但資深情報專家羅德里·傑弗里斯-瓊斯指出，中情局對冒險和詭計的偏好常常損害了其聲譽。在《地位問題：中央情報局的歷史》一書中，傑弗里斯-瓊斯聲稱該機構的隱蔽行動具有深遠的腐蝕性——“是二戰後時代反美情緒的最大單一原因”。

傑弗里斯-瓊斯的歷史敍述節奏明快，倖免於術語堆砌，且常常令人不安。在一長串至今仍能感受到其影響的黑暗事件中，包括1953年伊朗總理穆罕默德·摩薩台被推翻，由沙阿穆罕默德·禮薩·巴列維取而代之。次年，民主選舉的危地馬拉政府在中情局的參與下被推翻。1961年豬灣事件的慘敗以及刺殺菲德爾·卡斯特羅的失敗嘗試也被流暢地記錄下來。1970年代或許是該機構的最低谷，國內間諜活動和其他違規行為被揭露。

1991年蘇聯解體後，一個新的舞台出現了。中央情報局的主要關注點隨之改變。如今，其主要敵人是國際罪犯和恐怖分子。“9·11"事件後，中情局開始了對基地組織的無情追剿。喬治·W·布什政府批准了定點清除行動。奧巴馬總統延續了布什的無人機打擊政策，其授權行動數量遠超前任。

2011年擊斃奧薩馬·本·拉登是標誌性勝利，但反恐戰爭引發了更多關於權力越界和政治化的質疑。中情局的"黑獄"與關塔那摩灣拘留營，不過是困擾該機構的眾多爭議中的兩例。

傑弗里斯-瓊斯先生犀利而審慎的論述並非單方面譴責。他謹慎地提醒我們中情局的核心使命是"向美國總統通報其與決策層可能無法察覺的事件、動態與威脅”。儘管屢有失誤，中情局的地位"遠非全盤負面。不少國家領導人公開譴責中情局，私下卻接受其服務……民主監督機制使其成為各國效仿典範，並推動了秘密情報道德研究。"

自成立之初，中情局的命運就取決於公眾、國會、海外——尤其是白宮——對它的認知。歸根結底，其影響力取決於"總統理解情報簡報的能力，更取決於他是否願意重視這些情報，這既關乎個人特質，也涉及政治優先級。"

中央情報局成立七十五年後，在保護美國免受外國對手威脅方面依然至關重要。但其成功程度仍取決於誰入主白宮。

克肖先生是新書《絕境求生：二戰中終極勇氣與生存的真實故事》的作者。

本文發表於2022年11月5日印刷版，標題為《美國的情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