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國悲劇顯示疫情緩解後人流聚集的危險——《華爾街日報》

首爾——在上週末一場導致逾150名萬聖節狂歡者喪生的悲劇之後，韓國人逐漸達成共識，認為這場事故本可避免。對於這個派對爆滿的夜晚，官員們沒有制定充分的人羣控制計劃，對危險過度擁擠發出警告的緊急呼叫也未得到重視。

但過度擁擠遠非異常現象。隨着全球大部分地區解除新冠防疫限制，派對參與者和觀眾在疫情結束帶來的興奮情緒推動下，重新大規模參加大型活動。這場疫情曾讓人們困在家中，彼此隔離。

首爾熱門街區梨泰院的萬聖節慶祝活動在疫情前多年來一直人潮擁擠，但組織者未能認識到今年會有更多人蔘加，也沒有為此做好充分規劃。

此外，人羣控制專家表示，觀眾的行為與疫情前不同。他們更加熱情高漲，尤其是年輕人，有時更不耐煩、易怒，且不習慣擁擠在一起。與此同時，人員短缺和封鎖期間活動減少削弱了組織者預防意外災難的準備能力。

“在可預見的未來，由於我們正處於後疫情時代，任何人羣聚集事件發生災難的風險都更大，”曾為政府提供應對建議的頂尖人羣安全專家保羅·沃特海默表示。

韓國當局預計週六全天會有約10萬人聚集。據負責首爾地鐵系統的首爾地鐵公司稱，至少有3萬多人湧入梨泰院。這一數字還不包括乘公交車、汽車或步行抵達的人。

週六晚上，24歲的大學生金世恩從致命事故發生的小巷附近的酒吧出來，迎面是如潮水般緩慢前行的人羣。她和朋友被捲入人潮，無法回頭或向任何方向移動，只能緊握彼此的手。人羣的推力將她擠到牆邊，雙臂無法抬起，一隻鞋掉落，朋友的包也消失在人羣中。

“我拼命喘氣，“金女士説。

週五，韓國總統尹錫悦與夫人金建希在首爾舉行的悼念儀式上為踩踏事故遇難者默哀。圖片來源：韓聯社/Zuma Press隨後她陷入昏迷。數小時後在醫院醒來時，她的手臂佈滿抓痕，雙腿滿是淤青。

她能生還實屬幸運。在那條長約19英尺（約5.8米）、寬約10英尺（約3米）的狹窄斜坡小巷裏，其他人開始層層疊壓，有些地方堆疊了六七層。這起踩踏事故最終導致156人遇難，195人受傷，絕大多數是年輕人。

雖然警方尚未確定導致人羣坍塌的具體誘因，但已承認處置失當。早在事發前四小時，警方就接到多通報警電話**，**警告現場危險。根據本週早些時候警方公佈的11通報警錄音文字記錄，一名報警人説：“這裏人太多了，感覺我們快要被擠死了。”

警方表示，當晚已向該地區派遣了137名警力——較疫情前年份顯著增加——但這些人員主要任務是打擊吸毒和性犯罪，而非人羣管控。

除警力部署外，當晚沒有任何單一機構負責統籌監督（這在地方節慶或大型活動中本屬常態），也缺乏全面的人羣管控預案。

佛教僧侶在首爾臨時設置的萬聖節踩踏事故遇難者悼念場所誦經。圖片來源：jung yeon-je/法新社/蓋蒂圖片社"本案中根本不存在預案，因此甚至難以逐一追溯當晚的每個失誤環節，“首爾市立大學消防工程學教授Sunnie Haam表示，其專業領域為城市安全研究。

最具爭議的是，當局未能預判當晚將面臨的情況——疫情壓抑的年輕羣體形成了異常龐大的人流。專家指出，當代人羣特徵已發生變化。

“這就像搖晃汽水瓶卻指望開蓋時不噴濺，“英國大型體育賽事人羣安全顧問Íse Murphy比喻道。她介紹，為應對新形勢，活動主辦方已通過增加安保力量、設置更多出入口、提前活動開始時間等措施降低飲酒帶來的風險。

過去一年中，一系列大型活動的安全問題因意外的人羣擁堵引發混亂而受到審視，有時甚至釀成致命悲劇。去年11月，在休斯頓特拉維斯·斯科特的演唱會上，因觀眾湧向舞台前方導致10人死亡。根據上月發佈的一項獨立調查，數百人在等待進入法國體育場參加五月的歐冠決賽時受傷，組織方的安全措施存在"嚴重疏漏”。

澳大利亞人羣安全專家喬恩·科比什利表示：“由於兩年多沒有演出或活動，確實許多觀眾對參加場館活動時的注意事項缺乏經驗。“他補充説，年輕觀眾因疫情前經歷更少可能更為懵懂，有些人"完全不知道在擁擠空間中該如何行為”。

上週末致命萬聖節踩踏事件遇難者的悼念活動現場。圖片來源：Chris Jung/Zuma Press韓國曾多次順利舉辦大型活動。上月，K-pop男團防彈少年團在釜山舉行的免費演唱會吸引了約5.5萬人，首爾國際煙花節則吸引了約100萬人前往市中心公園。該國在處理大規模政治抗議方面也經驗豐富，法律規定此類活動需提前報備並受警方監控，很少演變成暴力事件。

首爾東國大學警察與刑事司法學院院長林俊泰表示，韓國過去在大型文化和娛樂活動期間沒有發生過重大事故，這可能讓當局產生了自滿情緒，這可以解釋為什麼他們在事故發生前幾小時接到關於過度擁擠的電話時沒有做出更積極的反應。

林教授還指出，梨泰院站附近的警察巡邏單位即使在較平靜的工作日也以接警數量極高而聞名。因此，與過度擁擠相關的緊急呼叫可能也與其他類型的干預請求混在一起。

據執政黨議員鄭宇澤分享的緊急調度記錄顯示，當晚10點15分人羣擠壓事件被報告後，應急人員幾分鐘內就趕到了現場，但不得不與擁擠的人羣和堵塞的交通作鬥爭。第一輛救護車於10點42分抵達，但花了近45分鐘才載着第一名患者離開。

目擊者稱，警察和消防員沒有足夠的人手來處理數百名受害者。周圍場所傳來的嘈雜音樂使當局更難與人羣溝通。現場的許多人最終通過將屍體轉移到主幹道或附近餐館來協助急救人員。其他志願者則幫忙進行心肺復甦。

悲劇發生後的幾天裏，梨泰院的街道依然安靜。大多數商家都貼出告示，表示將在全國哀悼期結束的週末前暫停營業。最近一天，一名出租車司機拒絕開車前往梨泰院站。他説：“我現在太難過了，不想去那裏。”

週四晚間，數十人聚集在巷子附近，在人們悼念的梨泰院地鐵站旁擺放白色菊花——韓國的喪禮花卉。韓國年輕人跪地痛哭，他們點燃蠟燭並將名為燒酒的綠色米酒瓶放置在車站前。“在更好的地方享受你的青春吧，“一張便利貼留言寫道。

首爾梨泰院地鐵站標牌上附着的悼念人羣踩踏悲劇遇難者的留言。圖片來源：聯合通訊社/路透社距離事故現場不遠處，一個體育館內存放着致命踩踏事件中遺留的物品，供親友認領。運動鞋排列在地板一側；高跟鞋在另一側。信用卡、眼鏡和口紅在桌面上呈扇形鋪開。萬聖節的殘餘物品點綴在無人認領的遺物堆中：棕色假髮、貓耳髮箍和鬼怪面具。

李智秀前來領取一頂黑色棒球帽，這是他那位現已住院的朋友在前往梨泰院慶祝萬聖節時戴過的。

“如果這頂帽子是我能觸碰到的他的最後一件物品呢？“李先生談到仍處於危急狀態的朋友時説道。

聯繫Dasl Yoon，郵箱：[email protected]；聯繫Jiyoung Sohn，郵箱：[email protected]；聯繫Timothy W. Martin，郵箱：[email protect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