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傑明·內塔尼亞胡在以色列勝選背後：宗教猶太復國主義的崛起——《華爾街日報》

約旦河西岸基里亞特阿爾巴——軍事塔樓聳立在通往極右翼議員伊塔馬爾·本-格維爾家鄉的高速公路上，這個定居點毗鄰巴勒斯坦城市希伯倫。居民們大腿外側彆着手槍行走，緊挨着猶太律法規定的儀式流蘇穗子，成羣的孩子在街道上玩耍。

曾在以色列社會邊緣徘徊的極端民族主義政治觀點，如今因本-格維爾在上週選舉中的成功，從基里亞特阿爾巴等約旦河西岸猶太定居點被推向了以色列公共生活的中心。由本-格維爾共同領導的宗教猶太復國主義政黨聯盟在120席的議會中贏得14席，成為以色列第三大政黨。

本-格維爾人氣的飆升確保了本傑明·內塔尼亞胡陣營取得壓倒性勝利，為週日開始組建被政治分析家稱為以色列史上最右翼、最宗教化的政府的談判鋪平了道路。儘管內塔尼亞胡的利庫德集團基本屬世俗政黨，但其所有政治盟友均來自宗教黨派，其中宗教猶太復國主義聯盟規模最大。

週日，內塔尼亞胡在遇刺前總理伊扎克·拉賓的紀念活動上發表了勝選後的首次公開講話，表示將尋求推行能在以色列公眾中獲得廣泛共識的政策。

內塔尼亞胡先生表示：“選舉結束後，各陣營間的爭執塵埃落定，我們需要走出對立，學會攜手合作。”

曾因煽動種族仇恨和參與恐怖組織於2007年被定罪的班吉維爾可能出任政府要職，這一前景表明以色列宗教極端民族主義猶太人的政治勢力正在壯大。他們中許多人認為現代以色列國的建立是上帝實現《聖經》承諾——讓猶太人重返應許之地。

拉比諾姆·沃爾德曼宗教猶太復國主義選民、基里亞特阿爾巴神學院院長拉比諾姆·沃爾德曼表示：“懷有民族主義野心的以色列阿拉伯人不配生活在這片土地上。這裏是上帝賜予以色列子民的應許之地。“該學院允許年輕人在研讀《托拉》與服兵役間分配強制兵役時間。

班吉維爾稱其勝選證明他的主張引起了各階層以色列人的共鳴。

週二晚計票結果公佈時，他對歡慶人羣表示：“我們代表所有人：世俗與宗教羣體、極端正統派與傳統派。所有人都渴望真正的變革——希望安全行走在街道上，不願束縛軍警的手腳。”

極端民族主義者或將很快推動曾被視作極端、如今已成主流的政策：吞併被佔西岸部分地區，強化耶路撒冷爭議聖地的猶太存在感，大規模擴建西岸猶太人定居點。班吉維爾及其眾多追隨者認為，西岸巴勒斯坦人應作為以色列國民但不享有國家選舉權。

本-格維爾先生利用了一股反阿拉伯情緒，這股情緒在2021年5月以色列街頭爆發阿拉伯公民與猶太人之間的暴力衝突後興起。這些鄰里間的衝突讓許多猶太人認為，必須採取嚴厲措施來平息來自阿拉伯社區和街區的暴力。

根據以色列民主研究所在2021年8月進行的一項民意調查，一半的以色列猶太人認為猶太人和阿拉伯人應該分開居住，這一比例高於2020年的41.5%。在2021年的同一項調查中，20%的阿拉伯受訪者表示他們認為猶太人和阿拉伯人應該分開居住。

耶路撒冷智庫猶太人民政策研究所所長耶迪迪亞·斯特恩表示，去年春天的那些種族騷亂“對以色列這裏的一些人來説，改變了關於需要採取什麼措施的範式。他們開始感到在自己的城市裏不安全，不是因為有人從外面來，而是因為（阿拉伯）以色列公民。”

政治分析人士表示，本-格維爾先生獲得了強有力的支持，因為他避免了使用那些只與核心意識形態團體產生共鳴的煽動性宗教語言。

本-格維爾先生的支持者曾以呼喊“阿拉伯人去死”而聞名——近年來，在極右翼集會上，年輕人中這種口號變得很普遍——但他後來要求他們改喊“恐怖分子去死”。本-格維爾先生談到了猶太人的安全和他們自衞的權利，認為確保一個猶太國家的唯一方法是在政治上支配阿拉伯人。

在基里亞特阿爾巴，一名猶太司機展示支持宗教錫安主義陣營的競選海報。基里亞特阿爾巴的橫幅宣傳極右翼議員伊塔馬爾·本-格維爾的競選活動。“宗教錫安主義運動已不再使用宗教語言進行政治表達，”耶路撒冷研究機構沙洛姆·哈特曼研究所所長唐尼爾·哈特曼表示。但他指出，其核心宗教意識形態並未改變，“支持他們的核心選民認為，維護以色列的猶太統治、定居所有以色列土地以及保護猶太民族權利，這些是他們猶太教信仰和民族主義的核心。”

宗教錫安主義是19世紀歐洲反猶主義浪潮中興起的猶太民族主義運動之一。許多宗教猶太教徒自視為宗教錫安主義者，其中大量人認為以色列的建立預示着彌賽亞時代的來臨。

本-格里爾運動的發源地是約旦河西岸的猶太定居點，如基里亞特阿爾巴。這些城鎮成為猶太居民與生活在以色列軍事統治下的巴勒斯坦鄰居之間緊張關係的源頭。今年雙方暴力衝突有所加劇。

“如果我們相信《托拉》是永恆的，那麼希伯倫屬於以色列人民。不屬於他們，”薩拉·納赫順説道，此時穆斯林祈禱的呼喚聲正迴盪在她兼作猶太會堂的家中——本-格里爾近期曾在此祈禱。談及巴勒斯坦人，她説：“他們儘可以整天叫嚷。”

本-格維爾先生的思想根源來自美國出生的已故拉比梅爾·卡哈內的教義，後者主張推翻民主的猶太國家，建立一個將猶太人權利置於首位的神權政體。卡哈內的政黨"卡赫"因種族主義於1988年被以色列議會取締。本-格維爾表示自己已與卡哈內某些最極端的觀點保持距離，但仍對其心懷敬仰。

達特茅斯學院猶太研究教授肖爾·馬吉德（近期著有關於卡哈內的專著）指出，本-格維爾與卡哈內的不同之處在於他並非要顛覆國家，而是試圖從內部進行變革。

伊塔馬爾·本-格維爾在上週選舉出口民調公佈後於講台前慶祝勝利。圖片來源：CORINNA KERN/REUTERS本-格維爾所在政黨的支持者歡呼選舉結果。圖片來源：CORINNA KERN/REUTERS"更好的方式是通過極端民族主義慢慢滲透國家機器並逐步改造它，許多以色列人會支持這種做法，“他表示，“宗教因素將隨後跟進。”

卡哈內曾主張強制遷移巴勒斯坦人離開以色列和約旦河西岸。本-格維爾則主張驅逐反對以色列猶太屬性的猶太或阿拉伯公民，包括該國大多數阿拉伯裔議員。

“任何不忠於以色列國家的人，那些憎恨這個國家、在戰時支持敵人、並稱我們的士兵為戰犯的人”都可能成為目標，本-格維爾先生在八月對以色列陸軍電台表示。他説他的目標不是驅逐“數十萬或數百萬人”，而是知名人物，比如某些阿拉伯裔以色列議員。

本-格維爾先生和他的追隨者並不像卡哈內先生那樣主張神權政治。但他們強烈反對政府承認除正統猶太教以外的任何形式的猶太教。本-格維爾先生曾表示，改革派猶太人正在破壞拉比傳統。根據2021年皮尤研究調查，改革派猶太教是美國最大的猶太教派。

正統猶太學生在基里亞特阿爾巴一所猶太經學院的餐廳裏。埃利澤·羅德里格，40歲，基里亞特阿爾巴的利庫德議員，表示雖然他希望看到公共領域遵守一些“普遍規則”，但他不支持對世俗以色列人強加宗教法律。

“我們不會有法律處決不遵守安息日的人，”羅德里格先生説，他指的是聖經中對公開褻瀆安息日的人處以石刑的要求。“我們的想法是將以色列人民與以色列的托拉聯繫起來，這將需要大量長期而艱苦的工作。”

約海·科恩，18歲，沃爾德曼先生宗教神學院的學生，説：“我們不想要一個強制的宗教國家。我們希望社會自己願意這樣。”

本-格維爾先生所屬政黨的大量熱情支持來自年輕選民。據耶路撒冷智庫以色列民主研究所數據，高達70%的以色列青年認同右翼立場。許多人支持採取強硬措施鎮壓被佔領西岸的巴勒斯坦騷亂。本-格維爾競選核心承諾之一是修改軍隊交戰規則，允許警察和士兵向持有石塊或燃燒彈的巴勒斯坦人開槍——即使他們尚未投擲。

“如果有人試圖投擲石塊，他們應該失去腦袋或（投擲的）手臂，“基里亞特阿爾巴18歲猶太經學院學生巴拉克·科恩説道，他投票給了宗教猶太復國主義黨。

布蘭代斯大學近東與猶太研究教授耶胡達·米爾斯基指出，極端主義在基里亞特阿爾巴這類地方滋生的部分原因，是居民長期感到生命受威脅。

“在這些地方，人們經常試圖殺害他們，朝他們扔石頭，軍隊長期駐守，“米爾斯基教授表示，“這對人們的生活產生了陰暗化和軍事化的影響。”

聯繫多夫·利伯：[email protected]；聯繫謝恩迪·雷斯：[email protected]

基里亞特阿爾巴戒備森嚴的入口處，被撕毀的伊塔馬爾·本-格維爾海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