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爾街融資難度創十年來新高——《華爾街日報》

華爾街一片寂靜，靜得反常。

秋季通常是金融業一年中最繁忙的時段，但近幾周新股發行、債務融資和企業併購活動都大幅放緩。銀行家、投資者和企業律師表示，為這些交易提供資金的流動性正在枯竭，這種放緩可能會持續下去。

市場陷入停滯，因為美聯儲為對抗通脹不斷加息導致借貸成本飆升。這一政策尚未抑制消費者支出，卻正在重創那些債務總額超過10萬億美元的美國企業——其中大部分債務是在過去十年美聯儲維持近零利率時期積累的。

《華爾街日報》根據標普全球旗下惠譽評級對其評級企業的數據分析顯示，北美企業在2022和2023年至少需要籌集1550億美元以支付不斷上升的利息支出。若高通脹持續，借貸成本可能在未來數年保持高位，這將使美國企業分化為兩大陣營：能夠削減債務並依靠自身盈利生存的企業，以及無法做到這一點的企業。

高盛集團併購業務聯席主管斯蒂芬·費爾德古斯表示，當前企業客户最關注的話題就是美聯儲。“鑑於重大政策變化，我們花費大量時間討論當前形勢及其對業務的影響。”

福特汽車公司市值達530億美元，上週財報顯示銷售額有所增長。但其信貸部門負責人瑪麗昂·哈里斯在電話會議上告訴分析師：“借貸成本上升，而我們無法完全轉嫁給消費者。“該信貸部門將2022年盈利預期下調約10%，部分原因正是利率上升。

醫院連鎖集團Community Health Systems近期回購了2.67億美元債券，但其盈利下滑速度超過了削減120億美元債務的速度。首席財務官凱文·哈蒙斯在上月財報電話會上表示：“高昂的合同工成本和工資通脹持續影響我們的…業績。“該公司債券自9月以來已下跌約35%，跌至面值的42%，反映出市場對其財務健康狀況的擔憂。

福特汽車信貸部門下調了2022年盈利預期，部分原因是利率上升。圖片來源：Jeff Kowalsky/法新社/蓋蒂圖片社部分機構正從市場動盪中獲利。

阿波羅全球管理公司合夥人約翰·齊託透露，該公司10月斥資逾10億美元收購了在市場動盪中遭拋售的投資級資產支持證券。此前第三季度已完成60億美元收購，包括投資級債券以及皇家加勒比集團、嘉年華集團和思傑系統等公司的垃圾級擔保貸款。齊託表示，這些債務多數收益率超10%，即便價格持續下跌的資產長期來看仍能產生回報。

激進的加息政策正重創依賴廉價債務發展的房地產和金融等行業。隨着企業縮減招聘和支出衝擊家庭預算（房產價值已大幅縮水），美聯儲希望這種放緩效應最終能傳導至實體經濟。

根據Dealogic的數據，9月和10月美國併購交易總額為2190億美元，較去年同期下降約43%。10月份股票首次公開募股(IPO)規模降至16億美元，同比下降95%，為2011年以來10月份的最低水平。交易減少意味着投資銀行的費用收入減少。

被稱為抵押貸款憑證(CLO)的投資工具融資規模從去年水平暴跌97%至13億美元，部分原因是英國金融危機的餘波。CLO是私募股權公司用來收購目標公司的垃圾級企業貸款的最大買家，今年10月這些貸款的流量下降了約70%，至540億美元。

銀行在Citrix Systems等公司收購貸款上損失了數十億美元。圖片來源：David Paul Morris/Bloomberg News幾個月前同意以較低利率向基金經理出售槓桿收購貸款的銀行，被迫保留了多達450億美元的債務，因為投資者現在要求更高的收益率。當利率上升時，債務價格下跌，銀行不得不減記貸款，賬面損失數十億美元。

新的現實在幾個月內就降臨到公司及其投資者身上。銀行家和私募股權公司從輕鬆以高價為收購提供資金，變成了不惜任何代價爭相籌集債務。

諮詢公司Cambridge Associates全球私募投資主管安德莉亞·奧爾巴赫表示：“我最擔心的是過去兩年那些高估值投資項目的命運。”

以在線零售商Enjoy Technology為例，這家由蘋果公司前銷售主管羅恩·約翰遜執掌的企業，於2021年10月通過特殊目的收購公司(SPAC)上市。該公司原計劃通過融資維持運營，卻在5月披露難以找到投資者，最終於6月申請破產保護。

再看雲計算公司Citrix Systems，私募股權機構去年9月以165億美元將其收購，部分資金來自借款。由於貸款難以脱手，銀行至少蒙受5億美元損失。該企業已被惠譽列入最高風險借款人名單。

銀行資產負債表上堆積着越來越多的虧損槓桿交易：包括為埃隆·馬斯克收購推特公司提供的130億美元融資，阿波羅集團收購汽車零部件製造商天納克公司的60億美元，以及私募股權收購媒體公司尼爾森控股公司約80億美元的交易。

部分私募交易仍在推進，並非所有銀行都深陷不良債務。黑石集團上週披露以140億美元收購一家氣候技術企業。摩根大通今年基本避開了問題融資。但從事併購業務的律師表示，併購活動正進入休眠期，可能持續至2023年夏季或更久。

華爾街的痛楚在普通民眾中引發迴響。私募股權公司去年完成了約1萬億美元的交易，甚至滲透到洗車等利基行業，而這些公司所借貸款的成本隨着利率同步上升。當私募基金收益下降時，將衝擊美國養老基金——它們日益依賴這類資產，卻在公開股票和債券市場面臨鉅額虧損。

羅恩·約翰遜是Enjoy Technology公司的負責人，該公司於2021年10月通過特殊目的收購公司（SPAC）上市。圖片來源：瑪麗莎·萊什諾夫為《華爾街日報》拍攝如果削弱金融市場的裂痕蔓延至實體經濟，可能會引發一輪漫長的企業違約潮。

馬拉松資產管理公司首席執行官布魯斯·理查茲在客户報告中表示：“我們預計2023-2024年信貸週期中可能出現2000次信用評級下調和200家發行人違約。“他指出，由於通脹將阻止美聯儲像2009年和2020年那樣通過降息緩解經濟陣痛，本輪違約週期可能比以往信貸緊縮持續更久。

根據馬拉松公司的數據，垃圾債違約已呈上升趨勢，違約債務可能增至5000億美元——遠超2008和2009年2000億美元的峯值——因為當前未償債務規模龐大得多。

“我們對2023年困境週期可能帶來的機遇持樂觀態度，”理查茲先生在電子郵件中表示。“我們相信寒冬將至。”

——勞拉·庫珀和漢娜·苗對本文亦有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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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正與補充根據基於惠譽評級數據的分析，北美公司在2022年和2023年將需要至少籌集1550億美元以應對不斷上升的利息支出。本文早期版本錯誤地稱該數字為至少2000億美元。（已於11月7日更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