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魯斯·斯普林斯汀的《唯有強者生存》樂評：翻閲靈魂樂歌本 - 《華爾街日報》

布魯斯·斯普林斯汀圖片來源：丹尼·克林奇布魯斯·斯普林斯汀已成為多棲媒體人物——他撰寫了暢銷回憶錄，主演了自己的百老匯演出，並與前總統巴拉克·奧巴馬共同主持了一檔後來成書的播客節目——但他的歌曲才是人們銘記的遺產。他用音樂與同輩較量，而能像他這樣從70年代紅到今天的搖滾巨星寥寥無幾。其作品集的持久魅力使他在2021年12月以據稱5.5億美元的價格，將曲庫及母帶錄音版權打包出售給了簽約廠牌的母公司索尼音樂。

過去十年斯普林斯汀創作生涯的諷刺之處在於，這位曾飽受創作瓶頸困擾的音樂人，自2012年《破球》專輯後僅發行了三張專輯——拼盤合集《高期望》、民謠流行實驗之作《西部星辰》以及2020年迴歸E街樂隊的《致你的信》——其中多數歌曲實為早年舊作。因此他時隔近兩年的新專輯選擇翻唱合集形式並不令人意外。本週五發行的《唯有強者存》（哥倫比亞唱片）被斯普林斯汀定義為一次以人聲為主導、致敬60-70年代靈魂樂的嘗試。

儘管翻唱專輯對斯普林斯汀而言並非創舉（參見2006年致敬美國民謠經典的《我們終將勝利：西格特輯》），但本次選曲令人費解。這並非經典致敬——過半曲目堪稱冷門，他也未如《西格》企劃那樣對舊作進行重構或與自身作品形成對話。相反，在與全能音樂人羅恩·安尼洛密切合作下，他精準復刻原曲的氛圍、質感與編曲，並竭力匹配那些傳奇歌手的爆發式唱腔。

鑑於製作上缺乏想象力——所有歌曲都採用相似的音色配置，從重擊的鼓點到激昂的和聲再到管絃樂編排，且均以統一的輕快節奏呈現——這張專輯的成敗完全取決於斯普林斯汀先生的演唱表現。而這些表演往往相當出色，尤其是在專輯的前半部分。儘管許多歌曲旨在傳達緊迫與絕望感，但當斯普林斯汀放鬆演繹時最為出彩，他能適時迸發怒吼或低吼，卻不過分用力。在第二首《靈魂歲月》中（2000年由歌手多比·格雷以最知名版本發行），斯普林斯汀的演唱温暖如私語，完美傳遞了歌曲對逝去時光的懷念，傳奇R&B二人組山姆與戴夫成員山姆·摩爾的低調和聲更添韻味。

1985年由海軍准將樂隊演唱的熱門單曲《夜班》或許是專輯中最出人意料的選擇，也是最成功的翻唱之一。原版是首絲滑的R&B歌曲，帶着耀眼的錄音室光澤，這種精緻風格原本難以想象斯普林斯汀會嘗試。但他不僅保留了歌曲骨架，其版本的器樂編排更與專輯整體60年代末的氛圍相契合，突顯了旋律中憂鬱的美感。另一亮點是1966年沃克兄弟樂隊唱紅的《太陽不再閃耀》，斯普林斯汀精準復刻了原版哥特式流行唱腔的質感，編曲中恢弘的戲劇性令人想起《西部之星》裏某些賭上音樂生命的壯麗篇章。

然而，有幾首歌並未完全成功——無論是1968年傑瑞·巴特勒首唱的《嘿，西聯匯款員》，還是誘惑樂隊1967年的單曲《我希望下雨》，斯普林斯汀先生的演繹都顯得用力過猛，咬字含混且失去了原作的細膩。當專輯進行到後三分之一時，聽眾的耐心已被消磨殆盡。這些歌曲最初錄製時，黑膠唱片時長通常為30到35分鐘，而本專輯15首曲目長達50分鐘，單調重複的編排難以支撐如此長度。聽完第10首翻唱自1962年本·E·金的《別放那首歌》後，專輯的核心意圖已然充分展現。

《唯有強者生存》在狹義上算是成功的——它挖掘了歲月長河中被忽視的經典，也為斯普林斯汀提供了嘗試靈魂樂唱法的機會。但這張專輯仍令人感到遺憾。這些翻唱版本太過拘泥於原版。我不禁想起1975年斯普林斯汀在演唱會多次演繹的漂流者樂隊《屋頂之上》（盜版唱片和YouTube可找到現場錄音），他徹底解構了原曲，使其完美融入同年發行的《天生奔命》專輯氣質。經典歌曲的核心情感被完整保留，但斯普林斯汀成功將其與自身音樂理念聯結。人們難免會期待：若他能以全新視角詮釋這些歌曲，更深入地思考它們對自己創作的滋養，該有多好。

理查德森先生是《華爾街日報》搖滾與流行樂評人。關注他的推特賬號@MarkRichardson。

出現在2022年11月8日的印刷版中，標題為《老闆翻閲靈魂歌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