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人》評論：天命昭彰與殺戮成性——《華爾街日報》

查斯克·斯賓塞與艾米莉·布朗特圖片來源：迭戈·洛佩茲·卡爾文/Prime Video自《關山飛渡》以來，修正主義西部片便已存在，但這一類型的軌跡——歷經塞爾吉奧·萊昂內、昆汀·塔倫蒂諾、喬丹·皮爾乃至約翰·福特本人的作品——已不可避免地滑向瘋狂與恐怖。而這正是導演雨果·布里克在《英格蘭人》中想要抵達的終點。

“這片土地不可能只充斥着殺手與盜匪，“科妮莉亞·洛克夫人（艾米莉·布朗特飾）如此評價1890年的美國。她從英格蘭遠渡重洋而來，只為替死去的兒子復仇。她説得沒錯：這裏還有精神病患者、虐待狂、強姦犯、種族主義者、蠢貨、白痴、宗教狂熱分子和馬戲團怪胎。他們點綴着這片布里克導演以詩意鏡頭強調的廣袤景觀，其間只偶爾被暴力痙攣與血河所打斷。

但布里克在演繹自己劇本時同樣打動人心的是，他在"動作戲"間隙持續營造的神經質緊張感，而這種緊張有時又通過動作戲得到釋放。費德里科·朱西德配樂中恩尼奧·莫里康內式的鐘聲喚起了《西部往事》的氛圍；眾多角色初現的癲狂與頻繁的殘忍，讓人很難不聯想到電影史上對種族仇恨最偉大控訴之一的《搜索者》。那些創作型歌手的插曲或許可有可無，但整體氛圍依然得以延續。

“有時自由並不美好，”《英國佬》中一位牛仔感慨道，這裏的“英國佬”是被驅逐的原住民對所有白人殖民者的統稱。他暗指建國之路必然伴隨犧牲——雖然未必輪到自己。作為描繪美國建國初期（或者説漫長分娩期）的畫像，這部作品若由美國人制作或許會束手束腳——這裏瘋狂肆虐，邪惡橫行，處處令人難堪。但由BBC（代表異國視角）與亞馬遜（自成一派）聯合制片的這部劇集，卻以冷酷筆觸刻畫了那些締造美國"偉大"的羣體中混雜的人性扭曲。

移民女子科妮莉亞打破了布里克先生設定的人物常規，前騎兵偵察兵伊萊·惠普（查斯克·斯賓塞精湛演繹）亦是如此。這位波尼族原住民膽敢依據《宅地法》前往內布拉斯加索要退伍軍人應得土地——儘管無人認為這會實現。他的旅程被六集劇中眾多殺人狂之一理查德·瓦茨（西亞蘭·辛德斯邪氣四溢的表演）打斷，僅因討水喝且身為波尼族人，伊萊就被綁在烈日下暴曬。科妮莉亞救了他，他又救了她。生死相托讓這段關係產生了驚人變化。

《英國佬》並非真正意義上的愛情故事，箇中緣由正是劇情精妙所在。儘管從艾米莉·布朗特的表演能看出科妮莉亞已無懼失去，這使她成為伊萊北上懷俄明與內布拉斯加尋找命運（或仇敵）途中最致命的搭檔。他們穿越伏擊者、騙子、盜馬賊、流氓惡棍的重重險境，布朗特賦予角色的魅力無形中提升了她的生存幾率。這部劇真正粉碎的是對舊西部的浪漫幻想——在那片廣袤天空與無垠草原上，謀殺與復仇的循環不斷吸引着瘋子，或製造瘋子。

安德森先生是《華爾街日報》的電視評論家。

刊登於2022年11月11日印刷版，標題為《命運昭然與謀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