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迪亞·瑪麗亞·蔡爾德教導美國人如何節儉度日 - 《華爾街日報》

1829年，當美國女性為家庭準備節日盛宴時，她們可以從國內首批自助指南之一——深受愛戴的小説家兼兒童文學作家莉迪亞·瑪麗亞·柴爾德的《節儉主婦》中獲取建議。柴爾德後來將感恩節回憶化作不朽詩篇《越過河流穿過樹林》，但書中她專注於實用建議。她指導讀者烤火雞至少兩小時；加入雞蛋能讓餡料更美味。這本書為讀者提供了眾多經驗，正如其尖鋭的副標題所言——“不以節儉為恥”。

柴爾德倡導節儉並非出於生活所迫，而是基於愛國信念。在波士頓文學界取得成功後，她對富人炫耀性奢侈與怠惰感到痛心。她寫道，奢侈的"虛偽邪惡的炫耀"就個人而言是道德錯誤，對國家利益更是貽害無窮。懷着對建國理想的驕傲，柴爾德憂心國家未來：“唯有當我們不再以勤勞節儉為恥，方能擺脱困窘。”

因此《節儉主婦》在傳授實用技巧之餘，也給予哲學指引。柴爾德指出：“節儉常被視為卑微品德，被認為會使人吝嗇自私”，但事實上"節儉者正在積蓄持久行善的能力"。她或許想到了白手起家的父親，這位發跡的麪包師在感恩節總會慷慨款待僱用的伐木工和採莓人，用"雞肉派、南瓜派…和成堆的甜甜圈"宴請他們。

節儉賦予了她父親力量，她也希望將這種品質灌輸給讀者。“要經常查看泔水桶，確保沒有把本該放入油脂罐的東西扔給豬吃，”她敦促道，“檢查油脂罐，看看裏面是否有可以用來滋養你家人或更貧困家庭的食物。”蔡爾德建議，小牛肉最經濟的部位是肩肉，而羊頸肉則是羊肉中最便宜的部分。用烤豌豆可以製作出廉價的咖啡，但“歸根結底，最好的節儉方式是完全不喝。”

《節儉的家庭主婦》出版後不久，蔡爾德成為廢奴主義者的決定震驚了她的讀者。在19世紀30年代，這是一種激進的立場，公然挑戰那些聲稱奴隸制不可避免或合理（或兩者兼有）的政治家和宗教領袖。這意味着要摒棄大多數美國白人視為常識和良好品位的觀念。但在威廉·勞埃德·加里森的啓發下，蔡爾德看到了廢奴主義的光芒，並願意犧牲自己的聲譽來傳播這一理念。1833年，她出版了《為被稱為非洲人的那類美國人呼籲》，這是一本經過精心研究、以書籍形式對奴隸制及其賴以維持的惡習進行譴責的作品。

《節儉的家庭主婦》與《呼籲》之間的差異非常明顯。書中不再有關於蜜餞的樸實食譜或關於臭蟲的愉快建議。取而代之的是，讀者看到了非洲人被綁架和販賣、家庭被拆散和出售、奴隸遭受無情懲罰的描述。書中沒有關於治療身體疾病的建議，而是提供了從歷史、政治和經濟角度論證如何治癒奴隸制這一道德疾病的觀點。

然而，蔡爾德關於節儉與自給自足的核心主張始終未變。她指出，奴隸制催生了不願親自勞作的懶惰貴族階層，從而腐蝕了民主根基。奴隸主們繼而編造種族優越論來維繫其貴族做派。“我們創造了奴隸制，奴隸制又滋生了偏見”，蔡爾德寫道。這個制度將自詡高雅的紳士變成了施虐狂——只要糖價足夠高，奴隸主便不惜讓奴工勞作至死。

這種現象在南方最為顯著，但蔡爾德在《呼籲》終章強調，北方人對奢侈品的貪求同樣使其成為奴隸制的共謀。畢竟，他們感恩節餡餅裏的甜味正來自奴工生產的廉價蔗糖。她對全體美國人發出詰問：“一個人有何權利強迫鄰人無償勞作…只為滿足自己奢侈與怠惰？”

倡導廚房裏的美德是一回事，指控讀者共謀奴隸制則是另一回事。《呼籲》出版後，讀者紛紛倒戈，其著作銷量驟降。餘生大半時光，她都在堅守原則的清貧中度過。生活雖艱，但節儉的主婦深諳生存之道。

此後五十年間，蔡爾德持續為廢奴運動和女權事業奔走寫作。內戰結束後，她的自給自足理念投射到對解放黑奴的期許中，她向非裔美國人保證：勤勞節儉終將證明他們配得上白人眼中的民主公民身份——這種信念在後來重建時期乃至更久遠的暴力選民壓制面前，終究顯得過於理想。與眾多女權主義者不同，她支持賦予黑人男性選舉權的第十五修正案，即便女性仍被排除在外。

1880年她去世時，朋友們震驚地發現她留下了相當於現今75萬美元的遺產。她總是抱怨買不起新帽子、最新出版的小説或去看望朋友的路費，但事實證明這些節儉都是有意為之，以便能將更多錢財留給她所熱愛的事業。“能毫無顧慮地施予是多麼奢侈啊，“她在現存最後一封信中寫道，“我要向全世界播撒福祉，以感謝降臨在我身上的恩澤。“這或許是這位激進而節儉的家庭主婦給予世人的最佳感恩節箴言。

莫蘭德女士在科爾比學院教授哲學，其著作《莉迪亞·瑪麗亞·柴爾德：一個美國激進主義者的一生》於11月15日由芝加哥大學出版社出版。

本文發表於2022年11月12日印刷版，原標題為《教會美國人節儉生活的女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