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拉·卡希爾的《未來屬於女性》與拉拉·聖約翰的《她/她的》樂評：歡迎女性作品進入經典之列——《華爾街日報》

莎拉·卡希爾 攝影：克里斯滕·弗熱什涅夫斯基數十年來，新音樂愛好者一直主張古典音樂經典需要重新審視，因為固守傳統只會將這門充滿活力的藝術變成僵化的博物館文化。近年來，這場討論已超越新音樂範疇，音樂家們開始關注那些曾被奉為神聖的經典之外的作品，尤其是女性作曲家及歐洲少數國家之外的音樂創作。

以雄辯著稱的新音樂鋼琴家莎拉·卡希爾在2018年暫別本行，推出《未來屬於女性》系列音樂會，挖掘17世紀以來女性作曲家的作品。她將這些曲目錄製成三張專輯由First Hand唱片發行。前兩卷已面世：三月發佈的《未來屬於女性——第一卷·自然之韻》與最新推出的第二卷《舞動旋律》（第三卷《遊戲時光》將於2023年3月問世）。加拿大小提琴家拉拉·聖約翰則通過Ancalagon唱片在九月底發行《她/她的》，以全當代無伴奏作品集形成呼應。

兩位音樂家都彙集了全球各地的作曲家，既強調性別平等也凸顯文化多樣性——這十分合理，因為儘管性別是焦點標籤，但音樂本身並無特定女性特徵；作曲家們多元的文化根基造就了令人驚歎的豐富風格。

在卡希爾女士的概述中，17至19世紀的作品深深鐫刻着各自時代的和聲與節奏語法，這些女性作曲家的藝術追求與同時代男性同行並無二致。例如第一卷開篇的B小調鍵盤奏鳴曲（作品2之5，1757年作）出自意大利出生、德國受訓的安娜·邦之手，其內在戲劇性與精妙裝飾音令人聯想到海頓早期作品；而第二卷收錄的伊麗莎白·雅凱·德·拉·格爾《羽管鍵琴組曲》（1687年）中五個舞曲樂章，則浸透着這位受僱於路易十四的作曲家應有的宮廷優雅。

同樣，範妮·門德爾松-亨塞爾藝術歌曲選段（作品8，1846年）帶着肖邦前奏曲般的憂鬱夢幻，特蕾莎·卡雷尼奧在暴風雨般的《海上夢幻練習曲-冥想曲》（1868年）中運用轟隆作響的半音低音線條，令人想起李斯特改編的舒伯特《魔王》。這兩部作品均收錄於第一卷；第二卷的19世紀部分則通過克拉拉·舒曼1853年創作的《羅伯特·舒曼主題變奏曲》（作品20），生動展現了其卓越的作曲想象力與鋼琴演奏技藝。

真正的突破始於20世紀——當風格個性超越傳統範式之際，女性作曲家不僅數量激增，更獲得空前認可。柳卡迪婭·卡什佩洛娃《麥穗細語》（1910年）精緻的印象派筆觸，範妮·查爾斯·狄龍《黎明鳥鳴》（1917年）——這部將真實鳥鳴織入豐富織體的炫技之作預示了梅西安的創作——以及維捷斯拉娃·卡普拉洛娃兩首內省且和聲朦朧的《四月前奏曲》（1937年），共同將卡希爾女士的第一卷帶入現代音樂紀元。

這些作品——伊芙·貝格萊裏安的《爐邊》(2001)，以露絲·克勞福德·西格爾的文本為基礎，簡潔而略帶不和諧；愛爾蘭作曲家迪爾德麗·格里賓的半極簡主義、半印象派的《未見》(2017)；以及瑪麗·D·沃特金斯片段化、節奏難以預測的《夏日》(2020)——都緊密貼合專輯的“自然”主題。但阿吉·詹博爾的鋼琴奏鳴曲《致奧斯維辛的受害者》(1949)如何符合這一主題則難以理解，不過其三個樂章中瀰漫的憤怒與哀傷的強烈情感，使其成為整張專輯的情感核心。

第二卷躍入20世紀，以熱爾梅娜·塔耶費爾的三樂章《帕蒂塔》(1957)開篇，其中包含稜角分明的《永動機》、和聲朦朧神秘的《夜曲》以及俏皮歡快的《快板》。最引人注目的作品將流行元素融入古典結構，如馬德琳·德林的《色彩組曲》(1963)和埃琳娜·卡茨-切爾寧的《佩吉的拉格》(1996)中躍動的爵士節奏，以及貝琪·若拉《探戈是》(1984)點彩紋理下潛伏的探戈韻律。

拉拉·聖約翰攝影：馬丁·肯尼迪聖約翰女士的專輯專注於技巧精湛、層次豐富的現代樂譜，大多帶有尖鋭鋒芒，但民間元素也為其中許多曲目注入了活力。塞爾維亞民間節奏推動了米莉察·帕拉諾西克的《瓢蟲》(2021)，而智利和秘魯原住民音樂則啓發了加芙列拉·莉娜·弗蘭克在《混血組曲》(2017)中對南美混血文化的沉思，以及瓦萊麗·科爾曼的《蝴蝶之舞》——這首原本為長笛獨奏的活潑作品生動描繪了飛舞的蝴蝶。

巴爾幹傳統音樂的模式特性影響了安娜·索科洛維奇的《舞曲第2號與第4號》(1998年)中層次分明的對位法，而索菲-卡門·埃克哈特·格拉馬泰則將摩洛哥港口的聲音編織進她引人遐想的《隨想曲第5號"摩洛哥舞曲"》(1927年)。但最引人注目的作品或許是聖約翰女士對勞裏·安德森《自由女神像》(2001年)的改編，她將安德森原版為小提琴、貝斯和打擊樂創作的帶人聲旋律作品，重新配置成由獨奏小提琴與藏傳唱缽配合的器樂作品，演奏時需用小提琴手弓臂上懸掛的槌棒同步敲擊。

有些聽眾對這類企劃側目而視，彷彿拓寬經典曲目會貶低貝多芬與勃拉姆斯的地位。這種想法很愚蠢。擴充演出曲目始終是值得推崇的。而貝多芬與勃拉姆斯永遠都會是偉大的存在。

科津先生為《華爾街日報》撰寫音樂評論。

本文發表於2022年11月14日印刷版，標題為《迎接女性作曲家進入經典殿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