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帝幫幫我”評論：低調的二號人物》——《華爾街日報》

2017年1月20日的邁克·彭斯。圖片來源：Win McNamee/Getty Images上屆政府流傳出的每一本嚴肅回憶錄都揭示了一個本質：存在兩個唐納德·特朗普。一個風趣、敏鋭、迷人，與普通民眾有着天然的默契。這個特朗普熱愛家庭與國家，並竭力維護身邊人的利益。另一個特朗普則反覆無常、睚眥必報、背離原則、極度自戀，且會做出令人震驚的背叛行為。大多數人基於自身政治立場只看到其中一面，但二者共同構成了唐納德·J·特朗普複雜的真實形象。前副總統邁克·彭斯的回憶錄比以往任何著作都更精準地捕捉到了他的雙重面貌。

嚴格來説，這本書是部自傳——彭斯先生講述了他從青年時代至今的人生歷程。但在500頁的篇幅中，他在第137頁就已寫到2016年總統大選。《願上帝助我》主要聚焦作者與特朗普的關係及其在該屆政府中的角色。此書在2022年中期選舉結束後即刻出版，實質上也是彭斯先生對2024年總統競選的自我宣言。

如果説特朗普激起了左翼的憎惡，彭斯引發的則近乎恐懼。作為社會保守派，他公開（批評者會稱其"虛偽地）談論基督教信仰，但在政策與執政方面展現出低調務實的能力，這與他的副總統繼任者等人形成鮮明對比。彭斯保持着過時半個世紀的嚴肅刻板作風，早生的白髮更賦予他一種詭異的聖潔氣質。

坦率地説，他還有一種傾向，那就是當其他人都錯了的時候，他往往是對的。2015年，作為印第安納州州長，他簽署了一項法律，保護企業主不被迫提供違背其宗教信仰的服務。這項法律在最高法院宣佈同性婚姻為憲法權利的奧貝格費爾訴霍奇斯案前幾個月通過，但一些州和市已經開始向同性伴侶發放結婚證書。不出所料，媒體和民主黨人將彭斯描繪成試圖“合法化歧視”的惡棍——儘管事實上許多其他州和聯邦政府最近也通過了類似法律。三年後，最高法院複雜的傑作蛋糕店訴科羅拉多州民權委員會案裁決表明，奧貝格費爾案造成了法律混亂，而印第安納州的法律和其他類似法律完全有理由澄清這些混亂。

然後，在2016年，彭斯放棄了印第安納州州長的第二個任期，加入了特朗普的總統競選團隊。這在當時看起來是個糟糕的決定——直到選舉之夜。

2017年春天，《華盛頓郵報》挖出了一段2002年的採訪，當時還是國會議員的彭斯表示，除了妻子外，他從不單獨與女性共進晚餐。自由派評論員無情地嘲笑他。多麼原教旨主義的鄉巴佬！幾個月後，針對哈維·韋恩斯坦的性侵指控引發了全國男性權力精英階層的自白和辭職潮。突然間，“彭斯規則”看起來不那麼愚蠢了。

作為2024年大選的競爭者，彭斯先生面臨兩大難題。《願上帝助我》以耐人尋味的方式揭示了這兩點。首要且最明顯的問題是他與特朗普的關係。2020年大選後，彭斯拒絕按照總統要求否決部分敗選州的選舉人票，此舉堪稱高尚。本書生動記述了這段經歷，並披露了若干此前不為人知或鮮為人知的細節。例如：在彭斯告知特朗普副總統無權推翻選舉人團結果數小時後，特朗普競選團隊竟發表聲明稱彭斯承認自己確實擁有這項權力。競選團隊工作人員對此的解釋是"我別無選擇"。

彭斯巧妙地——我認為也是可信地——將自己與特朗普政府的政績掛鈎，同時與這位前上司魯莽的個人行為和選後瘋狂舉動保持距離。大量證據（不僅來自本書）表明，彭斯在政府中通過私下勸説總統採取更明智政策發揮了值得稱讚的作用。約翰·博爾頓在其回憶錄《事發之室》中（這位從不過度稱讚前同事的人）指出，在他看來，副總統"大部分出色工作都體現在與特朗普的私下交談中"。我對此深信不疑。

可能有相當比例的共和黨選舉人傾向於提名曾約束特朗普行為的成熟政客。但民主黨人和媒體不會區分彭斯與最惡劣時期的特朗普。而許多共和黨人目睹這位前總統在2020年及今年再次斷送共和黨贏得參議院多數席位的良機後，會更希望徹底告別特朗普時代。

書中強調的另一個問題是彭斯先生狂熱的宗教虔誠。這種“問題”僅存在於政治層面。彭斯自幼成長於羅馬天主教家庭，在漢諾威學院經歷信仰轉變後皈依了福音派。書中平均每三頁就會出現對上帝和祈禱的提及，52個章節均以《聖經》經文作為題記。這些引文往往精妙——以特朗普與澤連斯基那通臭名昭著的電話為主題的章節，開篇便引用《詩篇》141:3節：“耶和華啊，求你禁止我的口。”

彭斯具備自我批判意識，他回憶自己作為狂熱新皈依者時的令人不適：“我試圖向親友解釋信仰改變了我，”他寫道，“有些人理解，多數人則不然。”我認識一些政客，他們對基督教和《聖經》的淺薄認知僅夠裝點其公眾形象。但彭斯絕非此類，他是真心信仰。2024年大選的關鍵在於，普通共和黨選民能否從他的福音派表現主義中找到共鳴。我猜想，有些人會懂，多數人不會。

斯威姆先生是《華爾街日報》社論版撰稿人。

原文刊登於2022年11月15日印刷版，標題為《低調的二號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