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姆·班克曼-弗裏德的高風險生意 - 《華爾街日報》

沒有人像山姆·班克曼-弗裏德那樣富有，卻花如此多時間接受播客採訪並解釋致富之道。在他的加密貨幣交易所崩盤、財富急劇縮水的幾周前，這位FTX首席執行官接受了一次採訪，開場便是個發人深省的問題：他的公司最初在哪方面做得比所有同行都好？

“風險管理，"他回答道。

在FTX這家估值曾達320億美元的加密巨頭迅速瓦解並破產蒸發後，這兩個字顯得格外諷刺。

這場崩盤仍有諸多未解之謎，對於調查事件真相的人員而言，核心問題是這究竟屬於愚蠢失誤還是欺詐行為——是過度冒險的警示案例，還是建立在紙牌屋上的帝國。班克曼-弗裏德先生辭職併發推致歉後，便基本保持沉默。

但早在其言論被嚴格審視之前，他自己的話就已揭示：班克曼-弗裏德的風險策略如何既鑄就成功，又引發災難性失敗。

班克曼-弗裏德去年與當地官員同台宣佈，邁阿密熱火隊新主場將更名為FTX球館。照片：Matias J. Ocner/邁阿密先驅報/Getty Images山姆·班克曼-弗裏德從事的是風險業務。他即時、全天候的風險監控引擎為他的交易所提供動力。他對風險的個人偏好使他投身於加密貨幣的波動性，隨後激發了他的交易公司，當他在全球比特幣價格中發現了一個巨大的低效並利用它賺取了數百萬美元時，公司開始騰飛。而他關於存在風險的觀點，據他説，激勵他儘可能多地賺錢，明確目的是將這些錢捐贈出去。

這位穿着T恤、短褲和破舊運動鞋、不修邊幅的千禧一代將自己塑造成一個仁慈的加密貨幣不可知論者，如此真誠以至於當班克曼-弗裏德説他追求數十億美元只是為了拯救世界時，人們真的相信了他。

他們不知道的是，他的交易所正在借出大量客户資金，以資助他的交易公司Alameda Research的激進賭注。根據《華爾街日報》的報道，這些未披露的貸款支撐了Alameda的虧損，金額高達100億美元，超過FTX資產的一半。班克曼-弗裏德的公司一起崩潰，對所有相關方造成了災難性後果。

班克曼-弗裏德先生未回應置評請求。

他成長於一個各行各業被量化分析師入侵的時代，這些人知道評估價值意味着知道如何計算風險——甚至在體育領域也是如此。例如，球隊不再因為一個棒球球員的揮棒方式而花錢，而是通過分析數據做出基於數據的概率決策，用更少的錢贏得更多的比賽。30歲的班克曼-弗裏德曾夢想在棒球領域工作，但他出生得太晚，錯過了體育界的統計革命。當他畢業時，那個市場已經被糾正了。

班克曼-弗裏德先生今年早些時候在國會山作證。圖片來源：莎拉·西爾比格/彭博新聞他的年齡恰好適合抓住另一個機遇——而這個機會的回報並非棒球比賽的勝利。

加密貨幣的不確定性對職業生涯初期渴望風險、意識到華爾街和硅谷不再提供最大回報的年輕人具有不可抗拒的吸引力。從麻省理工學院畢業並在Jane Street接受量化交易教育後，班克曼-弗裏德先生表示，他權衡了包括新聞和政治在內的多條職業道路。但他感到一種引力將他拉向可能存在錯誤定價資產的領域。“數字看起來真的很大，“他説。

淘金熱開始了，他在加密貨幣領域的成長時刻是利用美國和日本之間的價差進行套利，這對能夠利用價差獲利的交易者來説是免費的錢。班克曼-弗裏德先生表示，他在幾周內通過一筆幾乎沒有風險的交易賺了一大筆錢。

但他一直堅持認為這只是達到目的的手段。在大學期間，班克曼-弗裏德先生從有效利他主義運動的哲學家和傳道者威爾·麥卡斯基爾那裏學到了"賺錢行善"的概念，即利用分析推理來最大化善行。班克曼-弗裏德先生在之前的採訪中表示，他接受了麥卡斯基爾的觀點，認為作為捐贈者比作為醫生等職業能做得更多。因此，他表示他開始賺錢以便捐贈。

這一決定恰逢歷史上財富增長最快的時期之一。十年後，麥卡斯基爾先生給他認識的首富發了短信，向他介紹了班克曼-弗裏德先生。

“他擁有鉅額財富嗎？”埃隆·馬斯克根據收購推特交易訴訟中公佈的法庭文件如此回覆。

“這取決於你如何定義‘鉅額’！”麥卡斯基爾先生回應道。

根據彭博億萬富翁指數，班克曼-弗裏德先生當時的淨資產恰好是250億美元。他將這些鉅額財富歸功於對風險的高度容忍。

“如果你的目標是最大化對世界的影響力，這將對你的最終行動產生深遠影響，”他今年這樣説道，“你應該在行動上相當激進，真正追求全壘打而非僅僅產生一些影響——因為潛在收益絕對巨大。”

事實證明，潛在風險同樣巨大。

班克曼-弗裏德先生的事業先是逐步瓦解，而後突然崩塌。在加密貨幣新聞網站CoinDesk的報道揭露阿拉米達對FTX所創代幣的依賴程度後——這對兩家公司都是巨大風險——全球最大加密貨幣交易所幣安的創始人宣佈將拋售價值超5億美元的該代幣。趙長鵬的這條推文引發了FTX的擠兑潮，客户們擔心存放在該交易所的資金不安全。兩天後，幣安達成收購競爭對手FTX的協議。次日，趙長鵬退出交易。到週末時，班克曼-弗裏德先生的公司已全面崩潰。

幣安首席執行官趙長鵬達成收購FTX協議後，次日便宣佈退出交易。圖片來源：Akio Kon/Bloomberg News如此短時間內爆發如此巨大的崩盤，讓人幾乎忘了趙長鵬最初聲稱減少幣安對FTX風險敞口的原因。

“風險管理，”他在推特寫道。

上週另一系列推文中，麥卡斯基爾指責班克曼-弗裏德利用有效利他主義為欺詐行為洗白。“是的，我們希望世界更美好，也應當為此雄心勃勃，”他寫道，“但這絕不能成為欺詐的藉口。”

班克曼-弗裏德的風險觀本身就是一種風險。這位曾與監管機構親密互動、安撫他們對去中心化金融擔憂的明星企業家，其隕落速度令人震驚。事實上，在去年國會聽證會首秀中，班克曼-弗裏德吹噓FTX的風控體系——如今聽來，猶如安然公司當年標榜透明度的自誇。

他甚至在對比中將自家交易所與2008年危機中崩塌的銀行劃清界限。

“直到系統崩潰前，沒人知道其中藴藏多少風險，”班克曼-弗裏德對立法者們説。

寫信給本·科恩，郵箱：[email protect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