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朗革命衞隊將不遺餘力鎮壓抗議者——《華爾街日報》
Jonathan Spyer
伊拉克,科亞
11月14日,伊朗革命衞隊對伊拉克北部兩處伊朗庫爾德反對派組織設施發動導彈和無人機襲擊,該地區已成為逃離政府鎮壓的伊朗人迅速聚集的避難所。事件造成至少2人死亡、約10人受傷。
襲擊發生時,我恰巧正在採訪這些運動中的伊朗新難民和反對派活動人士。三天前我剛走訪過這兩處遭襲設施。導彈來襲消息傳來時,我正身處埃爾比勒附近一個庫爾德自由黨(PAK)基地,那裏收容了許多近期從伊朗越境而來的逃亡者。
襲擊期間,武裝人員、難民和平民迅速撤往基地周圍山區。這是經過反覆演練的流程——PAK在9月就曾遭革命衞隊襲擊。此前襲擊中,導彈和無人機分波次來襲,有些人在誤判襲擊結束離開掩體時傷亡。因此當地嚮導卡里姆和我蹲守山區數小時,直到警報解除。期間我們採訪了示威參與者、難民和年輕的伊朗庫爾德活動人士。
西方媒體將伊朗抗議主要描繪成女性反對強制頭巾法的運動。但我看到的是更廣泛的青年運動——民眾受夠了統治高壓導致的惡劣生存條件。神權政府試圖用信息封鎖扼殺抗議,禁止所有國內媒體報道。但從我所在的伊伊邊境觀察,這片貧瘠山區展現的,是破釜沉舟的抗爭決心。
27歲的侯賽因來自薩蓋茲,是一名房屋油漆工,那裏是瑪莎·阿米尼的家鄉。阿米尼在伊朗道德警察手中喪生,引發了當前的動盪。阿米尼被殺後,他在抗議活動的最初幾天就加入了。“和伊朗成千上萬的年輕人一樣,我的處境很糟糕。我受夠了,”他蹲在科亞附近山邊的一個壁架上,對卡里姆和我説,他的妻子和年幼的兒子在他身邊。他們都戴着外科口罩。即使是現在,在伊拉克邊境的另一邊,他們也不想讓陌生人看到他們的臉。
侯賽因參與起義的時間很短。四天後,當局告訴他的家人,他在薩蓋茲的抗議活動中被認出來了。“我有兩個朋友被捕了。另外兩人受了重傷,沒人知道他們在哪裏,”他説。“他們是怎麼認出我的?他們在示威者中安插了便衣,拍照。所以他們去了我父母家,找我,”他告訴我們。“然後他們拿走了我姐姐的電話,打給我。當我接電話時,他們説:‘我們來找你了,你這個混蛋。’”第二天,他帶着家人逃往山區。“他們已經開始對參加抗議活動的人判處死刑。”
我們聽到了無數類似的故事。我們採訪的年輕女性提到,如果被捕,她們還擔心會遭到當局的性暴力。
19歲的馬弗里茲加入了PAK的女性戰鬥營。她一開始參加了示威活動,在當局要求她到當地警察局報到後,她逃到了山區。“他們説一家商店安裝的攝像頭在一次抗議活動中拍到了我。”
儘管這些反對伊朗政權的年輕人充滿勇氣,他們獲勝的幾率似乎微乎其微。他們的訴求很明確:終結伊斯蘭共和國——對庫爾德人而言,還要建立一個獨立自由的庫爾德斯坦。但政權大廈卻鮮見裂痕,最顯著的是尚未出現內部革命領導力量。這些伊朗青年絕望的吶喊尚未凝聚成革命時刻。
伊朗境內,抗議者與政府的衝突正愈演愈烈。既然如此,為何政權要打擊伊拉克北部小型庫爾德異見政黨的基地?這些組織在抗議中僅起輔助作用,包括他們自己在內,無人認為他們是主導者。毛拉們或許想借此強化"外國勢力和分裂分子是騷亂幕後黑手"的説辭,而向科亞和蘇萊曼尼亞發射致命導彈的無人機,不過是在為這個謊言服務。
當地的庫爾德異見者正在清理並安葬死者。政權垮台似乎遙遙無期,抗議仍在繼續。沒人認為本週的襲擊會是最後一次。
斯派爾先生是中東報道與分析中心主任兼中東論壇研究總監,著有《陷落之日:一名記者在敍利亞和伊拉克戰爭中的旅程》。
11月12日,伊拉克科亞的一處庫爾德民主黨(PDKI)基地。圖片來源:喬納森·斯派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