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型威脅》評論：前往末日山的旅程 - 《華爾街日報》

努里爾·魯比尼。圖片來源：哈維爾·羅哈斯/祖瑪通訊社自《吉爾伽美什史詩》以來，末日預言始終是人類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這類故事遵循着相似的套路：神明將因人類的罪孽降下滅世之災。但隨着信仰式微，末日敍事開始轉向科學視角——從伊麗莎白·科爾伯特預言化石燃料燃燒將導致物種大滅絕，到尼克·博斯特羅姆提出人工智能可能讓人類被機器人統治的理論。努里爾·魯比尼在《超級威脅》一書中展現的圖景，讓這些末日預言家都顯得像盲目樂觀的波麗安娜。

“在人類完全被機器取代之前，致命疫情會先終結我們嗎？“這位因天生悲觀而被稱為"末日博士"的經濟學家兼顧問問道，“在理性的機器施以援手之前，氣候變化會先摧毀地球嗎？我們會被堆積如山的債務壓垮嗎？還是説，隨着對未來產業控制權的爭奪白熱化，美中將在軍事衝突中毀滅世界？“從經濟學、流行病學到外交政策、科技領域，作者發現了無數令人恐懼甚至恐慌的理由。

但他選擇審視10種不同的超級威脅而非聚焦單一危機，是因為他認為這些人類面臨的挑戰存在共同點：它們都進展緩慢，因此預警者長期會被視為"狼來了"故事中的牧童。

早在新冠疫情讓世界措手不及之前，大流行病就令公共衞生專家憂心忡忡——喬治·W·布什政府曾制定了詳細的應對計劃。米爾頓·弗裏德曼在20世紀80年代警告稱，人口老齡化將使福利計劃難以為繼，而米特·羅姆尼和保羅·瑞安在2012年敗選，部分原因就是他們支持改革。自蔣介石時代起，中國就一直想要接管台灣。

魯比尼在書中敦促我們直面氣候變化、流行病、通貨膨脹、人工智能、中美戰爭、美元衰落等迫在眉睫的威脅，以及其他一些在書中佔據段落而非章節的令人擔憂的趨勢。作者警告稱，我們正從“相對穩定的時期跌入嚴重動盪、衝突與混亂的時代”。我們重返黑暗時代可能是多重威脅匯聚的結果：氣候變化引發大流行病，中美爭奪人工智能技術控制權，人口減少加劇債務危機。

魯比尼勉強提出了一些可能的解決方案。或許美國可以引進年輕的移民工人來幫助解決人口挑戰，或者各國可以向那些被機器人搶走工作的不幸者提供全民基本收入。但他擔心，他提出的大多數問題基本上都無法解決。“劇透預警，”他在序言中寫道。“我們已深陷泥潭。”

有時，魯比尼過於沉溺於悲觀情緒，以至於似乎只是敷衍了事地對採取行動的理由進行連貫的論證。例如，他贊同地引用了一項自然資源保護委員會的研究，該研究估計了到本世紀末氣候變化可能造成的經濟影響：每年1.9萬億美元。幾頁之後，他主張採取嚴厲措施減緩氣候變化，並指出每年的直接成本在2萬億至6萬億美元之間。如果這就是為氣候行動辯護所使用的計算方式，那麼很難從經濟角度進行論證。

魯比尼先生最具説服力的分析在其專業領域——經濟學方面。約翰·梅納德·凱恩斯曾提出，應對經濟危機應採取激進的貨幣和財政刺激政策。但魯比尼指出，政策制定者過度應用了凱恩斯的理論，每次泡沫破裂後都不斷加碼支出和債務，最終在新冠疫情期間達到借貸與支出的最高峯。他提出，要逆轉這種債務超級週期，發達經濟體面臨艱難抉擇：要麼承受痛苦的緊縮政策和去槓桿化；要麼接受通脹以減輕債務負擔；要麼期待經濟科技高速增長期來化解危機。

作者認為滯脹（通脹與失業率同步上升）是最可能出現的結果。隨着美國人口老齡化及貿易移民政策趨嚴，負面供給衝擊可能加劇當前經濟困境。他通過回顧1970年代經濟史展現這些動態機制的過往表現，但警告稱由於當前系統槓桿率更高，本輪危機可能更嚴重。“高槓杆化的家庭、企業、銀行及其他金融機構的破產潮將吞噬儲蓄與其他資產，只留下債務。關於財富的種種假設都將崩塌。”

長期低通脹與穩定增長使美股及美國固定收益投資備受青睞，投資者逐漸懈怠。但魯比尼警告，通脹抬頭可能導致傳統資產類別重蹈1970年代十年低迷。投資者或可通過配置通脹掛鈎債券、黃金和房地產來分散風險。作者還建議持有更多現金，待股市暴跌時逢低買入。若真迎來又一個"失去的十年”，這無疑是明智之策。

關於投資的最佳著作之一名為《樂觀主義者的勝利》。其合著者觀察到，儘管經歷了從戰爭到經濟衰退等地緣政治和經濟災難帶來的波動，股票在長期內仍然取得了勝利。那些在預測中尋求準確性的人通常會明智地忽視像努里爾·魯比尼那樣的末日預言。但別説沒人警告過你。

拉斯穆森先生是對沖基金Verdad Advisers的創始合夥人。

刊登於2022年11月18日印刷版，標題為《末日山之旅》。